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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楚姮哼了哼,語氣惡劣的威脅:“你不讓我去,我就當著胡裕的面讓你難堪。”

“你這像是什麼話?”

楚姮已經扯嗓子嚎起來:“哎呀,夫君你好壞,昨晚已經摺騰了一宿,還要……”

“胡裕!”藺伯欽實在聽不下去了,臉色微燙,轉身便喊,“快去僱輛馬車!”

胡裕隱隱約約聽到幾個旖旎的字眼,看了看自家縣令大人,又看了看一臉嬌羞的楚姮,頓時瞭然。忙去牛子口牽了馬車來,請楚姮上去。

藺伯欽咬牙,尷尬地對胡裕道:“你莫亂想。”

“卑職明白,明白。”

藺伯欽看他樣子,就知他誤會了,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這胡裕又是個出了名的嘴巴松,他只好沉聲叮囑:“更不許與楊臘等人亂講。”

胡裕繼續點頭:“卑職明白,明白。”

“……算了。”

楚姮坐在馬車上為藺伯欽掬一把同情淚。

她不是故意纏著藺伯欽,而是在藺家實在無聊,就連下人奴僕,也都跟主子一個德行,沉悶得緊。溪暮濯碧雖然說得上話,可到底是兩個小丫頭,聊著聊著也就沒了話。如今溫蘭心去世,楚姮唯一的樂子,便是逗藺伯欽生氣,只有看著他生氣,自己心情才會好些。

此去郊外還有好一段路。

楚姮撩開車簾,這才發現駕車的竟然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兒。

他一身葛布短衣,用布包頭,但長相眉清目秀。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揮鞭子,看起來甚是熟練。

“小小年紀就會駕車?誰教你的?”

楚姮乾脆坐在車轅上,與其攀談。

那小孩兒見是個仙子似得漂亮人物,臉蛋有些發紅,他咬了咬嘴唇,答道:“回夫人話,我五歲就在牛子口看人駕車,後來跟人學會了,孃親便把家中兩頭牛賣掉,給我買馬做生意。”楚姮見他腦後支出來一縷啾啾,甚是好玩,下意識就問:“你爹呢?家裡不務農了嗎?”

小孩語氣有些低落:“我爹老早就去世了,孃親與我相依為命。孃親身體不好,對家中兩畝薄田有心無力,便打給大戶人家,現在偶爾做點絹花賣錢……”

楚姮不禁感慨。

她的九皇弟跟這個小孩兒一般年紀,卻是同人不同命。因為思念弟弟,連帶著對面前的小孩兒,愛屋及烏,愈發心疼。

兩人有搭沒搭的聊了一路,待到目的地,她也將這小孩兒身世摸了清楚。

楚姮從馬車下來,便立刻上前與藺伯欽說:“剛才那個駕車的小車伕名叫蘇鈺,才十歲呢!他剛出生就死了爹,身世好不可憐。像這些貧苦人家,你們縣衙應該多多幫扶才對。”

藺伯欽正彎腰與幾個果農談話,聽到楚姮所言,不禁斜她一眼:“每年中秋臘八,縣衙都會開粥棚三日,發米發麵。”

楚姮點了點頭:“這倒是好。”

“天下貧苦人數之不盡,做這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藺伯欽抬手掰下桃樹上枯死的枝葉,沉聲道,“皇親貴族一日用度,便可抵平常人一生所需。若當今聖上節儉吃穿,多體恤民生,蘇鈺這般的孩童又怎會出來駕車?”

楚姮沒想到他竟然扯到了自家。

然而她們皇家的確奢侈,比如父皇最愛吃的那道“四雲爭輝”,要用麂、鹿、獐、熊掌與蓮藕同燴,且蓮藕必須是當塘第一支成熟的新藕,四野味不能嫩,不能肥,做工極其麻煩。有時候吃不完就直接倒掉,如今想來,著實浪費。

對於藺伯欽的話,楚姮無法反駁。

就在這時,前方馬蹄聲踏踏,楚姮和藺伯欽抬頭看去,卻是方雙平打馬而來。他神色倦怠,鬍子拉碴,一身灰白色衣袍穿得鬆鬆垮垮,看起來像很久都沒有睡過好覺。

“大人。”方雙平翻身下馬,看到立在一側的楚姮,點了點頭,“夫人。”

楚姮頷首,想起溫蘭心,目光黯然:“蘭心的喪事還沒開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