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吹滅蠟燭後笑了,側頭朝著他最最耀眼的三哥看去。他本以為三哥也會開心的,可他卻看到,在蠟燭熄滅後升起的煙霧遮擋下,三哥的眼簾半垂著,漂亮的桃花眼裡全是悲哀的神色,灰灰的,像是一點光都沒有了。
那只是很短的一個瞬間,當煙霧散去,三哥很開心地笑了,側身抱過來,對他說謝謝,生日快樂。
好像就是從那天開始,三哥慢慢變成了現在的容洲中,他像是把自己最敏感最柔軟的部分從身上剝離了出去,活成了現在這副“你讓我不快活,我就必須比你更不快活”的小氣記仇模樣。
“演員果然是最適合他的職業。”時進說著,看著遠處準備登船去拍最後一場殺青戲的容洲中,聲音幾不可聞,“他能夠當演員,真是太好了。”
如果沒有演員這個盾牌,沒有那些可以肆意投放情緒的電影世界,容洲中大概會變成第二個黎九崢吧,不,也許會是第二個時緯崇也說不定,反正絕對不會是現在的容洲中。
越是翻閱那些記憶,他越明白,傷害從來都是相互的。有意的傷害是傷害,無意的傷害也是傷害。他們都是受害者,也都是施害者,誰都不正確。
船隻起航的聲音傳來,時進回神,這才發現劇組已經全員登船完畢,起航要去拍主演落海破心魔的戲了。
他本能地朝著船隻甲板看去,想去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結果不用他找,那個人就十分顯眼地站在了甲板上一眼能看到的位置,正舉著一副望遠鏡直勾勾看著這邊。
偷看被逮了個正著,時進心裡一驚,忙低頭收回視線,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用千裡眼的buff看著那邊,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在單純的看風景一樣,其實根本不用躲開的。
大意了。
他有點僵硬,想抬頭又不敢,幹脆抬手揉了揉眼睛,裝出一副看風景看累了的樣子,起身朝著別墅走去。
……
時進足足在屋內窩了半個小時,估摸著劇組那邊已經開拍了,才又出了別墅,在涼臺上找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繼續偷看大業——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如此執著於偷看容洲中拍戲。
天已經徹底黑了,時進讓小死給自己加刷了一下夜視buff,然後拿出容洲中之前送來的零食,邊吃邊看了起來。
容洲中已經下了水,正趴在一塊救生板上給主演講戲,模樣十分認真。工作人員在兩人四周忙碌地佈置著,導演正在檢查給容洲中使用的安全裝置。
大概十多分鐘後,準備工作終於完成,主演面朝上浮在了水面上,擺出一副毫無求生欲的麻木樣子。容洲中被工具半吊著泡在水中,慢慢調整著身體姿態。雖然有工作人員穿著潛水服藏在水下幫他穩住身體平衡,但要在這種情況下擺出若無其事穩穩站在水裡的樣子,還是很有難度的。
好在今晚天氣很給力,月亮很圓,灑下來的光線冷清自然,很符合劇情的意境,也沒起風,海面十分平靜,沒給拍攝拖後腿。
終於,又是十幾分鐘後,戲正式開拍了。
時進坐得太遠,只能看到畫面,不能聽到聲音,而且因為位置的原因,只能看到容洲中的側臉。但這也夠了,他現在的要的也僅僅只是看到容洲中而已,看不看得清不太重要。
戲裡的“心魔”對著主演時而安撫鼓勵,時而冷聲質問,時而想救學生出水,時而想把學生一起拉入地獄,戲外的時進看著彷彿變了個人一樣的容洲中,姿勢慢慢從坐變成了靠,從靠變成癱,最後幹脆把藤桌挪了過來,趴在了上面。
不知道多久之後,時進吃零食吃飽了,但容洲中的戲居然還沒拍完。
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容洲中坐在休息用的救生船上,披著一塊毛毯,對著主演皺眉訓斥,主演坐在另一條船上,挫敗地低頭聽著。
拍攝似乎不太順利啊。
時進這樣想著,看著容洲中蹙著眉壓著怒氣說話的模樣,慢慢閉上了眼睛——有沒有人告訴過容洲中,他認真生氣的樣子其實很可怕,比時緯崇和費禦景都更可怕。
是真的很兇。
……
廉君拉開落地窗,滑動輪椅來到時進身邊,把毛毯蓋到了他身上。
卦六擔憂地站在他後面,問道:“君少,要把時少抱進去嗎?”
“不用。”廉君回答,仔細幫時進掖好毯子,摸了摸時進哪怕是睡著也顯得心事重重的臉,說道,“這是他和容洲中的事,他說要等容洲中拍完戲一起看電影,那就讓他等吧。”
“可是這樣會生病的吧。”卦六還是很擔心,甚至有點想嘆氣。
大家都看得出來時進這段時間的反常,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容洲中過來後開始的,時進的不對勁肯定和容洲中有關,但顧忌著時家那複雜的家庭環境,大家又不好貿然詢問。
“時少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總是發呆,在長橋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卦六說著,看到廉君望著時進的視線,又默默閉了嘴。
大家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君少那麼在意時進,又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
“……我去讓人搬兩個屏風來,擋擋風。”他改口,說完便轉身去辦了。
廉君目送他離開,然後收回視線看向時進,摸著時進的臉,傾身虛虛抱著他,把臉靠到他的臉旁邊,輕輕蹭了蹭。
“要快點精神起來。”他低語,語帶嘆息,“別忘了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