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緯崇引著時進到了他住的套間, 安頓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好, 給他沖了一杯熱可可,拆了兩份好消化的點心放到他面前, 然後隨便披了件外套, 走到門口說道:“我去小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你先用這些墊墊肚子,我很快回來,手機我帶著, 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時進笑著點頭,邊往嘴裡塞點心邊擺手示意他快去。
時緯崇被他猴急的樣子逗笑了,囑咐了一句慢點吃,帶上房門走了。
室內安靜下來,時進臉上的笑容慢慢卸下。他拍掉手上的點心渣, 站起身, 在這個兼顧了客廳和書房的房間裡轉了轉, 視線掃過書桌上某本寫到一半的筆記,停步靠過去, 伸手摸了摸筆記上的字跡, 翻到扉頁,果然在上面又看到了熟悉的“贈幼弟”幾個字,手指一緊, 輕輕把筆記蓋上, 轉身朝著時緯崇的臥室走去。
他記得, 時緯崇一般會把比較重要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下面一層的抽屜裡……
在這裡。
他腳步一拐, 走到右邊床頭櫃處,蹲下身,摸了摸第二格抽屜上掛著的小鎖,也懶得找鑰匙,直接暴力撬開,把抽屜拉了開來。
裡面的東西露出,幾份檔案、一個相框、一把槍,幾盒子彈,這就是抽屜裡的全部內容。
時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伸手把槍拿了起來,又摸了一顆子彈,一起放進外套口袋,起身準備離開,轉身時視線掃到抽屜深處正面朝下放著的大相框,動作頓了下,又蹲回去,伸手把相框拿了出來。
相框有些老舊,應該已經存在很多年了。時進把它翻轉過來,然後一張拍攝於某年新年的全家福展現在他眼前。全家福上,時行瑞的位置被挖空了,只剩下了圍坐在沙發邊的幾個孩子。他心絃一顫,視線掃過還都只是少年模樣的哥哥們,最後在時緯崇的膝蓋上,找到了正傻笑著抱著玩具的自己。
舊時光就這麼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沖到了他面前,他收緊手,仔細掃過這些照片上的人,發現除了他,時家五兄弟臉上的笑容全都是僵硬且勉強的,他們的眼神或暗沉或黯然或空洞,完全沒有少年人的神采。
照片背景中的屋子佈置得溫馨又喜慶,到處都是象徵著幸福和團圓的新年裝飾,但照片中的人,除了幼年的他,卻沒有一個是真正開心的。
假的。為什麼要委屈自己露出這種樣子,權利金錢就那麼重要嗎!
他忍不住憤怒,想拆掉相框,抽出這張照片,卻在揭開相框後蓋後,看到了另一張藏在裡面的照片。他一愣,把照片抽了出來。
一個抱著孩子幸福微笑的女人露了出來,他瞬間認出,這是徐潔,年輕時的徐潔。他的表情變得緊繃,想起過往遭遇的種種,只恨不得立刻把這張照片撕碎。
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強壓下了想要撕碎這張照片的沖動,看向了徐潔懷裡的孩子。
那是一個長得很胖很白的孩子,應該只有幾個月大,笑得傻傻的,一點看不出未來時緯崇的影子。他鼻尖陡然發酸,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力氣般,坐到了地上。
時緯崇珍藏這樣兩張照片的心情,他不敢想。如果……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事,徐潔不那麼功於心計,時行瑞不那麼扭曲無情,時緯崇會不會擁有一個普通幸福的家庭?會不會也能享受到自己在養父母膝下長大時享受過的那種美好?
他低頭把這兩張照片擺在一起,看著照片中的兄長們,看著幼年的自己和嬰兒時期的時緯崇,手指慢慢收緊。
不是因為權利金錢……只是為了愛而已,父親的愛,母親的愛。時緯崇他們被母親逼著去父親面前演戲的時候,當年最大的時緯崇也才十歲出頭,還只是個孩子。為了不惹怒母親,為了接近父親,他們除了順從,還能選擇什麼?
孩子是無辜的,壞的是逼迫和引導他們去做壞事的大人們。
他慢慢面無表情,起身朝著外面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進進,你要幹什麼去?”小死直覺不好,連忙開口詢問。
時進沒有回答,悶頭往前走著,很快就出了時緯崇住的樓,四顧一下,找到療養院最深處的一棟樓,快步走去——他真正要找的人,應該就被關在那裡。
“進進!”小死識破了他的意圖,聲音不自覺拔高,“你別沖動。”
時進沒理它,沖進最深處的樓,靠著靈活的身手躲開所有看護,來到病人所在的樓層,一間一間房地快速看了過去。
“進進,你停下好不好,求你了。”小死已經要嚇哭了。
時進還是不答,很快找完了這一層的病房,朝著下一層走去。
“進進,你別這樣……”小死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時進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沉重,他終於停步,沉聲說道:“把buff撤掉。”
“進進,我們回去吧,寶貝還等著和你重逢。”小死哀求。
“撤掉。”時進重複,“別逼我把你關起來。”
這是威脅,哪怕小死從來沒說過,時進也能從每次小死被關小黑屋後,不能及時關注進度條漲幅這種細節,推測出只要關閉小死的意識,他身上被刷上的buff就會被動斷掉這種事。
小死沒辦法了,只能撤掉他身上的buff,繼續勸他。
時進完全無動於衷,繼續前行,終於,他在住院部最深處的某間病房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病房裡開著燈,從觀察窗往裡看,可以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正低著頭坐在桌邊看書。
看書?可真是悠閑。
時進冷笑,粗魯地推開門,在女人望過來的驚愕視線裡大步靠近,掏出口袋裡的槍,頂上了她的眉心,開了保險栓。
“好久不見,徐潔。”他微笑,滿滿的惡意。
徐潔慢慢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