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真的瘋了?”時進用槍口敲了敲她的額頭,上下打量她一下,“看來你的老朋友把你照顧得很好,你現在的樣子,可真是又老又醜。”
被關了這麼久,又被當年的護士精神折磨,現在的徐潔早已沒了當初的精緻優雅,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身體變得臃腫,面板蒼白松垮,臉上的長疤把五官扯得微微扭曲,眼睛渾濁無神,頭發毛躁花白,已經徹底是個老太太的模樣了。
“時進。”徐潔咬牙出聲,眼神變得猙獰仇恨,“是你。”
“是我,我來要你的命了。”時進的手指摸上扳機,眼神也變得仇恨,“所有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哥哥們也好,他們的母親也好,大家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迫不得已,有的甚至也完全就是受害者……她們只是不配做母親,而你,你是最大的惡!”
徐潔後仰著脖子,一點不怕他的威脅,罵道:“你這個該死的野種。你不敢動手的,緯崇不會允許。”
“野種?你說的對,不止我,時家的孩子,都是野種。”時進摸著扳機的手指慢慢下壓,眼裡幾乎要恨出血來,“我們寧願沒有父母,做天生地養的野種,也不願意有一個時行瑞那樣的父親,和一個像你這樣的母親。”
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了奔跑聲,徐潔笑了,說道:“你錯了,我兒子需要我,他來保護我了。”
“是嗎。”時進也笑,用力按下了扳機,“可惜,大哥以後不會再是你的兒子了,他只是我的哥哥。”
見他真的要動手,徐潔終於慌了,忙抬手去推他的胳膊,說道:“不,你不能——”
砰。
那些被黑暗折磨的歲月,那麼多個痛苦等死的日子,心裡一天一天積累起來的恨和不甘,彷彿全都隨著這一槍被打了出去。
噗。
心像漏了個洞,裡面藏著的、膨脹著的惡意傾瀉而出,像是要把靈魂都抽空。
“不——!”小死尖叫。
時緯崇滿頭是汗地沖進病房,眼睜睜看著時進收回槍,然後徐潔的身體朝後仰去。他腦子一懵,差點軟倒在地上,說道:“小進,你做了什麼……”
“她死了……”時進轉身看向他,把槍丟到了一邊,“……在我心裡。大哥,我報仇了。”
哐當。
徐潔帶翻椅子倒在地上,捂住額頭大口大口地喘氣,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明顯被嚇得不輕。
時緯崇一愣,然後連忙越過時進朝著徐潔沖去,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看向時進,說道:“小進,你……你還是恨我嗎?”
“我不恨你。”時進把手揣進口袋,側身看他,掃一眼緊緊抓著他,仇恨看過來的徐潔,扯了扯嘴角,說道,“大哥,徐潔根本沒瘋,她在騙你,她剛剛還在喊我野種。”
徐潔表情一變,忙低下了頭。
時緯崇再次愣住,然後猛地扭頭朝徐潔看去。
徐潔忙做出發瘋的樣子,顫抖著說著胡話。
時緯崇皺眉,表情慢慢冷硬——剛剛徐潔的眼神,確實不像是瘋了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留在這裡,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照顧徐潔,她那麼可憐,又瘋又慘的……”時進收回視線,口袋裡的手緊緊握拳,“可是大哥,她正在葬送你的下半生,不,她或許是在試圖重新拉攏你,讓你來對付我……我太累了,不想再這麼累了,剛剛我已經報了仇,所以我不恨你了,我原諒你,大哥,你自由了。”說完邁步朝外走去。
時緯崇心裡一緊,忙松開徐潔,起身想去拉他,急道:“小進,你要去哪?我、我給你做了面……”
時進躲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說道:“大哥,好好看清楚你母親的樣子吧,別再為了她耽誤你自己的人生,如果看清了,那今年的團圓飯……我等你。”說完快步離開。
時緯崇邁步就想追,喚道:“小進,小進!”
“不許走,不許去追那個野種!”徐潔突然抓住了時緯崇的腿,狠狠說道,“他要殺我!你看到了嗎,他要殺我,緯崇,他要殺你的母親!”
時緯崇被動停步,低頭看向她,對上她滿是戾氣和殺意的眼神,不敢置信之後,眼神一點點變得絕望,說道:“媽,原來你真的在騙我……”
徐潔心裡一緊,想著已經被看穿了,幹脆繼續賣慘說道:“我只是想親近你,你最開始都不願意來看我……緯崇,我也是為了活命,時進那麼壞,他關著我們,毀了我的臉,差使人來折磨我,逼你交出瑞行,現在還要殺我!緯崇,他要殺我!你看到他剛剛的樣子沒有?你是我的兒子,你得幫我報仇,幫我殺了那個野種!”
一口一個野種,全部都是指責,一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時緯崇搖頭,看著面前這個不可理喻、扭曲又陌生的女人,眼中最後一點期盼終於熄滅,彎腰扒拉開她的手,說道:“不是了。”
“什麼?”徐潔仰頭看他。
“在你悔悟之前,我不再是你的兒子。你……你自己好好的吧。”時緯崇壓下情緒,扭頭不再看她,走到一邊撿起地上的槍,邁步朝外走去。
徐潔愣了,然後瘋了,尖叫道:“不!你不許走!緯崇,你是我兒子,你得聽——”
砰!
病房門關閉,還被反鎖了。徐潔停下呼喚,癱在地上,回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忍不住尖叫著扯住了頭發,癲狂說道:“不!不是這樣的!緯崇你明明已經重新向著我了……時進,你毀了一切!你這個惡魔!我要殺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