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霜喘著氣,緊緊地攥住床單,心裡一片絕望。竇憲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該來的,而且每一個都來的不是時候。而這次的情況,遠比上一次更糟。
寡居的太后有子,也就罷了。偏偏孩子的父親是註定不可能結合的兄長,他又帶兵去了邊塞。而為了他,她與養子產生了糾紛。
即便她想生,可這樣的情況下,她如何保的下孩子?
半夏見她神色之間毫無欣喜,不由地急了起來,“殿下要保下這孩子!不能不要他!他是一條命啊!”她再也顧不得主僕有別,緊緊抓住了履霜的手道,“您聽見了嗎,殿下?殿下!侯爺年而而立,卻至今無子。您忍心讓他絕後終老嗎?”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臉色蒼白了起來。
竹茹見著,護著主人,對半夏怒聲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出去!”
半夏不甘,還在喋喋地說著,“這也是侯爺的孩子,您想想他這些年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難道不該給他一個孩子嗎.....”被竹茹推著出去了,隨即殿門被重重地關上。
殿裡陡然寂靜了下來。竹茹走到履霜身邊蹲下,輕輕喊她,“殿下。”
她把臉埋在了掌心裡,半天沒有應答。竹茹也不敢催,只是等著她。
終於,她從手掌後升起了臉,澀然地說,“有了就生吧。”
竹茹頓時喜形於色,在旁道,“好,好。殿下如今也二十幾了,早該再有個孩子了。抱養來的,終究不及自己的親。”
她看著婢女純然的笑臉,苦澀地笑,她什麼都不懂。
她腹中的,並不是普通的孩子啊。
多怕他像上一個孩子那樣,熬不到出生。可也真的想再要個孩子。上一個,她連一面都未曾見過。
她極力地剋制著內心的創痛,撫著竹茹的臉頰問,“打疼你了麼?”
竹茹搖頭。
履霜低著頭致歉,“抱歉,我是氣急了。”
竹茹低聲道,“奴婢都明白的。”
“那麼...鄧疊知道此事麼?”
竹茹說不知,“您放心,此事到如今,只有您、奴婢、半夏、王君實知道。”
“雖則王君實是我們多年的心腹,但還是要再去叮囑一聲。”她這樣說著,在腦中仔細地想著還有何注意點。忽然殿門上傳來急匆匆的叩聲,半夏在外道,“陛下來了!”
殿裡的主僕二人都一驚,想不到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又碰上劉肇過來。
竹茹攥著兩手,著急地說,“要不...奴婢推說您病了,身體不舒服睡著了吧?”
履霜搖著頭,“陛下萬一著了急,召御醫來會診怎麼辦?還是讓他現在就過來吧。”
竹茹說好,開啟了門去迎劉肇。
不久劉肇就進來了,見履霜臥在床褥之間,面色蒼白,他心裡陡然升起愧疚來,想把手貼上她額頭,去試試她體溫。一邊問,“你是發燒了麼?母后?”
但她記掛著腹中的孩子,心裡不由自主地有些防備,向後躲了一下。
劉肇愣住,有些不能置信地喊,“母后...”
她心裡頓時大為後悔,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勉強笑著說,“母后傷風發燒了,怕過給你。坐吧,肇兒。”
他這才開心起來,歡歡喜喜地應了聲,坐在了她床榻邊。見她唇色發白,他囁嚅地道著歉,“兒子這程子不聽話,叫母后不高興了。”
她見孩子很可憐的樣子,心裡不由自主地湧起母性,看著他,溫柔地說,“不,不是。是母后不好,這程子忽略了你。”
劉肇聽這話,忽然鼓足勇氣地抬頭說,“那麼母后!舅舅現在離京了,我能搬來壽康宮和你一起住麼?”
“這不行!”她脫口。見劉肇臉上有受傷的神色,描補道,“你再過幾年便要十歲了。這麼大的孩子,何況又是皇帝,怎麼還好和母后呆一塊兒?”
他委屈地噘著嘴,“可是福寧宮好大好冷嘛。”澄澈的眼睛看著她,“母后不是一直也希望我和你住麼?怎麼如今卻不答應了?”
她啞住,喉間乾澀,回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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