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曾經在鄞城,鄞城城牆上我與你說過的那些話,你可還記得?”
連笙心頭微微一動:“記得。”
“當日我曾說,若有一天你需要我,我還在原地等著。那若有一天,你要走了,像這回一樣……”他頓一頓,抬起眼來深深凝望於她,“不要留我在原地,也不要瞞我,你若要走,我陪著你。”
連笙心上輕輕顫著,心酸感動,剛要答他,卻就聽見身後噠噠而來的馬蹄聲。兩匹馬拉的一輛華車緩緩停下,停在府門前。
四角宮燈,宮裡來的馬車。
連笙些微詫異,便見車門開了,從車裡一前一後,下來兩個人。
長恭眼中掛笑,先跳下車子,伸手扶了少陽一把,少陽亦是面上春風,從車中下來。二人轉過身,見到連笙與長青,彼此卻皆是愣住了。
長恭的笑意不自覺斂了斂,連笙當場便僵在了原地。
這一剎那間,她彷彿什麼都明白過來了。她不聲不響離開了十餘日,連兄長都是擔憂至此,長恭竟卻像是沒事人一般。那眼裡分明的笑意,與少陽在一起時的笑意,深深刺痛了連笙的眼。
她垂下頭,背過身去,再沒看長恭。
面對兄長,連笙兩眼通紅,問他:“兄長方才說過的話,可是當真?”
長青點頭:“當真。”
“既然當真……”連笙一眨眼,眼淚自眼眶裡傾出,道,“我想離開京都。”
話不大聲,但教身前長青,身後長恭,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長青一愣,繼而道好:“你想去哪裡。”
連笙心間輾轉纏繞,忽而憶起曾在西山桃墓的那個午後,為開解沈璧,曾於白羽的琴聲裡做過的那個夢。夢裡有與長恭一樣面孔的少年,祁山頂上桃花灼灼,夢境的結局,少年逃了婚去找她,要帶她走。
於是連笙低了低首,問道:“可否能去祁山?”
一聲嘆息伴面上微微笑意,長青緩緩道:“好……”
連笙以為長恭會留她的,可是他沒有。
那一日當著少陽、她與長青的面沒有,往後便更不會有。
連笙心灰意冷,回去後就只留在客棧裡等著,等與長青約好的日子,離開京都。因長青封有爵位在身,此一遠行,也不知何時歸期,是以要向朝中告備,故而拖延了一些時日。
行期定在初四,初五長恭與少陽大婚之期,連笙不願在這一日再留於京都。
於是相約,初四清早,辰時以前,南城門見。
連笙忍著不再去想長恭,她要走了,從此以後天涯陌路,他是他的鎮國公,新駙馬,皇上不再忌憚,往後再無性命之憂,而她便只做她的江湖客,浮萍於水,漂泊餘生。可是初三那晚的夜裡,她卻終究仍是按捺不住,偷偷跑去了衛將軍府。
夜深人靜,鬼也睡了,她走前的最後一夜,還是想要見他一面。
衛將軍府裡四處張紅,窗門上皆貼了碩大“喜”字,教屋簷底下大紅燈籠映著,喜氣洋洋,也映出連笙形單影只。
她閉了閉眼不再去看,順著舊時的路,翻去了長恭的院子。
長恭房中,他人正在榻上熟睡。連笙輕手輕腳地靠近了,見他夢裡安然睡顏,嘴角還伴著輕輕淺淺的笑,心中竟像是被攥緊了般的絞痛。
他應是做了個美夢,這樣微微笑靨,可是夢見了大婚……
連笙黯然垂眼,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