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超過半數的塑像此刻已經碎裂開來,碎開的那些,裡頭的人或是伸出手來,或是抬腳在踹,一個個的全都面色兇狠,雙眼通紅,一副要手刃仇敵的模樣。
咚
有一位率先從泥塑裡掙脫出來,因著方才用了手指去扣開束縛著他的泥塑,現下雙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那位出來的修士彷彿一個訊號,緊接著一個又一個,被做了人繭的修士通通破繭而出。殿上的神佛只剩了一半,遍地皆是彩繪的渣滓。
逃出昇天的這些修士,沒有急著離去,也毫不在意殿中站著的四人,他們支楞著耳朵,繞著剩餘的神像轉了起來。
“那敗類肯定在剩下的這些神像裡。”
虞山說完,舉著羅盤跳上去加入了尋找的陣營。
“都砸開不就行了?”
靈璧見他們在上面繞來繞去,頭暈的很,好奇為何不選擇最為簡單的方式,非要這麼圍著神像打轉。
寒松搖搖頭,剛要與靈璧解釋,就聽一聲慘叫,先前在密室裡見過一面的夜叉倒在了地上。在他手邊是一尊毀掉的羅漢,半邊身子都被削了去,露出實心兒的泥胚,沒有半點人影。
在上頭的虞山連忙收起羅盤沖了過去,可惜已經來晚了。夜叉溜圓的一雙綠色眸子,失去了原有的神采,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甚至來不及說上一句遺言,肉身便化成了泥土一般的顏色,稍稍一碰,便像他好不容易掙開的塑像一般碎裂了。
“剩下的泥塑裡,日日受信徒朝拜,不是肉佛而是真神。這些朝生夕死的人繭,根本承受不起辱神的報應。”
寒松說完將腕上纏著的念珠握在手中,誦起了超度的經文。
人繭承受不起,靈璧自詡也沒這個實力。神佛的心眼只有針尖尖大,平日裡說上一句壞話,都要倒黴三四天。要是砸了神像,業報下來可以說仙途就無望了。
然而要是不砸,又怎麼能知道哪尊才是造就這一切的玄門道人呢?
上面的人繭加快了繞行的速度,在每一尊剩下的泥塑前盤旋了好幾圈,卻遲遲不敢下手砸開探個究竟。虞山手中的羅盤明明也算的上一方至寶,在這裡卻像是失靈一般,算不出任何的方向。
就在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從身後的門外傳來了陣陣的歡呼聲。靈璧走到門口,推開了一條縫向外望去,發現那些凡人信徒全部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等著見證此地千百年來等候的百日飛升。
將門關上,靈璧心中莫名慌亂,朝寒松走來不過幾步的距離,卻叫她六神無主。右手不自覺的搭在劍柄上,業報就業報吧。
如若眼睜睜的看著道人用人繭的方式登上仙途,以後自己也會時時惦念今日的情形,留下心魔幾乎是必然的結果。與其如此,還不如圖個心安。
將青虹劍朝上拔出,靈璧的身體浮了起來,不知何時,身上的法術已經恢複,劍尖直指離她最近的那尊,大力一揮。
冰冷的劍光閃過,神像的腦袋與身體分離開來,靈璧縱身飛撲過去,在神像腦袋跌落到地上之前接在了懷裡。神像腦袋完好無缺的抱在她的懷裡,靈璧翻過來一看,脖頸交界處是實心的泥。
砍錯了……
恭恭敬敬的上浮了半米,靈璧雙手將神像的腦袋重新放了上去,即便不知這是尊什麼神,卻還是虔誠的拜了拜。
“多有得罪,仙人不要怪罪……”
話音還未落,一口鮮血便從腹中翻騰而起。舌尖嘗到了腥甜的氣息,一縷紅線從嘴角滲出向下蔓延。
靈璧手撫胸口,抬起頭向上望去,這種小心眼到底是怎麼成的真神。抬起腿一腳將神像踹倒,嘭的一聲碎裂成了一塊又一塊。
將劍身在自己的衣服上輕拭了幾下,靈璧朝著已然碎裂的神像罵了句:“是非曲直不分,這樣的真神,我不尊重你。”
說完一股溫熱的血再度湧上喉頭,靈璧咬牙嚥了下去,神佛的威壓也不能讓她屈服。
將另一把劍也拔了出來,兩手雙劍,殺神一般的威風凜凜。只見她左劈右砍,不一會兒接近半數的神像倒在了地上。
還要再向一尊神像劈去的時候,膝窩一痛跪在了地上。兩把劍紮進了石板中,起了緩沖的作用,可刺痛的感覺仍然從雙腿向上蔓延。
要不是有劍撐著,靈璧此刻可能連跪坐都困難了。幾近半數的神像倒下,如今剩下的也不多。再相信只要給人繭一段時間,定然可以找到賊道的。
“諸天神佛,與我接引!”
門外傳來信徒們的山呼,叩頭的聲音都便的整整齊齊,砰砰砰的響聲透過門縫鑽了進來。
“沒時間了。”
虞山道士將手中羅盤一扔,從虛空之中抓出自己的拂塵,看似輕飄飄的點在神像上頭,威力絲毫不輸靈璧的雙劍。神像應聲倒地,虞山面色慘白轉向另一尊神像。
那些人繭見狀,紛紛效仿,反正也活不成了,還不如死個痛快。
一尊又一尊神像倒下,一個又一個人繭跟著破碎。
靈璧試了幾次,都沒能站起身來,神像僅剩下十餘尊了,只要堅持一下,再稍稍堅持一下。右手握住劍柄,靈璧咬著牙借力起身,最近的一尊距離自己只有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