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無人能懲罰我呢?”陳安道轉過?頭來,“如若這世間所?有英傑共伐我,卻連我的一根手指都傷不了,你又當如何?”
“你這是恃強淩弱!”
陳安道點頭:“不錯,我恃強淩弱,你欲如何?”
唐軒意又開始發抖,這次不是因為站不穩,而是氣得打顫。
“我、我——”
“仙門百年一向如此。”陳安道打斷道,“凡民,武藝再?高強的凡民,打得過?一個人,三個人,十個人,可他打不贏百人千人。”
“但是修士可以。”
“歷代大能哪怕無法碾壓同輩的其他高人,拖整個修仙界與他同歸於盡還是不難的,當世第?一的李正德更是彈指間能移平整個北岱,他若殺人,你該怎麼叫他償命?”
“我師父哪怕真不成了,跟你又有什麼關系?”楊心問站起身來,走到了無首猴面前,“怎麼,你想當這個第?一?”
“我?我是不成了。”無首猴說,“當初跟你作賭的時候便已?說過?,賭局若敗,我滿盤皆輸。”
“真這麼老實?”
無首猴手上的鳥羽又變成了一隻鳥,被嵌在他掌心裡瘋狂地?撲騰:“是你小子太賊。我本想著,若你親手殺了陳安道,心魂動蕩,我便尚有勝算;若你殺了陳安道而依舊毫不動搖,那也是好事?,說明你已?比我強不少,這魘夢蛛網讓給你也無妨——誰知道這樣都沒能叫你下?手。”
楊心問冷笑:“你都沒幾天好活了,還關心這麼多幹什麼?”
“那可是天下?第?一,世間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過?他一根手指的天下?第?一。”無首猴反手將那隻鳥抓在了掌心按死。
楊心問略一眯眼,那鳥的屍體霎時又成了一根羽毛,自?無首猴的掌心飄落。
“世間近二十年的規矩全部都是圍繞李正德建立的,他是這世間唯一的暴力,只要李正德還在,仙門便永遠能這般高高在上,魔物和凡民永遠如今日這般任人宰割。”無首猴說,“你什麼都不做,誰也不幫,安安靜靜地?看著來年的三元醮繼續,看著完整的‘李正德’再?臨此間,你就是從犯——不,你就是兇手。”
“盟約、會審、協理……仙門此前從未有過?這種?東西,因為他們不切實際。當有人違背了制定?的規則,沒有任何的暴力能懲罰犯戒者,彼時三宗各行其事?,世家各自?為政,其餘散修被司仙臺壓著,仙門之中尚且沒有公道,更遑論對凡民的欺壓。”陳安道看著唐軒意身上零碎的光點,如某種?彩鳥身上的羽毛,“眼下?能有這縹緲的‘公道’,不過?是因為我背後站著我師父,哪怕他瀕臨崩潰,整日閉關,也沒有人敢對他執劍。”
“修仙界從未有過?公道二字。”陳安道垂眼看著自?己腰間的柩鈴,“但如若李正德能長?久地?活下?去,或許有一天,這公道便有可能實現——明年,或許明年春天就能實現,唐公子,你還需忍耐一二。”
“你倒是跟陽關教的想到一處去了。”楊心問手中現長?劍,抵在了無首猴的胸口,“他們還很關心我,叫我帶著師兄趕緊跑呢。”
無首猴朗聲大笑,隨即譏諷道:“陽關教的口口聲聲誅仙為民,可只見誅仙,何曾為民?他們要你們跑,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三相人選,他們想弄出?個自?己的‘李正德’。”
“那你豈不是很高興。”楊心問歪頭道,“他們的‘李正德’勢必對仙門恨之入骨。”
劍尖一點點地?刺進了無首猴的胸腔。
“我為何要高興?”無首猴道,“那群滿心仇恨的人弄出?來的深淵,連現在的李正德都比不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好麻煩,你到底想怎麼樣?”
長?劍瞬間捅穿了無首猴的心髒,一時間鮮血四?濺!卻不是楊心問下?的手,而是無首猴的胸膛穿著劍,朝著楊心問走來。
無首猴的心髒亦是殷紅的。
“放歸深淵。”他的血順著劍身流入楊心問的掌心,“含恨者吸引深淵墮化?成魔,百萬人命以仙術召祂,祂會來,季鐵用區區一具肉骨凡胎喚祂,祂也會來。”
“阻止三元醮,小友,那是隻有你才能主?持的公道。”
“只要來年的三元醮能順利。”陳安道低下?身,撿起一片落葉來,自?葉上的小洞看這難得的晴空,“哪怕離了我,他也能在這個稍微好些的世道之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