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帶路,卻見應相身後的僕人跟上來,她不由止步,道:“我家主子只想見您一人。”
“你家主子是誰?”應殊亭擺手,僕人順勢退到門後。
無名低頭:“您進去就知道了,您請。”
應殊亭覺得內心耗盡了,壓著步子,跟隨無名踏上三樓。
無名推開門,但她沒有進去,而是候在門旁,請她進去。已到最後一步,她還能後退嗎?
進。
應殊亭提起裙擺,邁過門檻,緩緩而進,門口擺著一道時令屏風。她繞過屏風,走進去,桌旁坐著一黑衣人。
“您是?”
黑衣人掀開兜帽,露出白玉的臉頰,燈火下,瑩瑩如玉,霜雪揉於眉眼中。
一瞬間,應殊亭撩起衣擺,膝蓋跪地,“老師……”
“別來無恙,應相。”顏執安語氣無奈,“陛下傷勢如何?”
“陛下傷勢……”應殊亭咀嚼老師的話,塵封的記憶闖入腦海裡,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老師,“陛下喜歡您,對嗎?”
“對。”顏執冉坦然承認了,這時也不怕她誤會了,直接說:“你讓季秦去金陵顏家,這份恩情,我記住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僅僅事關我與陛下,與旁人無關。”
應殊亭比季秦鎮定多了,可見到老師如此鮮活的一幕,還是吞了吞口水,道:“您走的兩年,陛下思您念您,她搶奪臨安郡王之女入宮,意在立儲。”
“我知道,宮裡可查出刺客?”顏執安早就知道立儲的事情,星夜趕路,再聽到應殊亭開口,她還是覺得一陣窒息。
她在立儲。
且立是顏家嫡系與李家的孩子。
她覺得無力又沮喪,事情朝她無法掌控的局面裡發生了。她扶額苦思,跪在地上的應殊亭徐徐開口:“內侍長說五月裡,陛下去了左相府,回來後便受傷,月末有二十幾日了,傷口不見癒合。”
“內侍長的意思是在左相府受傷的?”顏執安凝眸,壓下自己心口上的疼意,細細分析眼前的局勢。
“陛下不肯說刺客是誰,內侍長去找,那日當值的侍衛守口如瓶,您知曉,那是禁衛軍啊,誰敢隨意審問她們。”應殊亭無力解釋。
她不如老師,沒有兵權,不敢沾染禁衛軍,因此,她只是聽聞內侍長所言,其他的不知。
“老師,您要去見陛下嗎?”
“見。”顏知安頷首,若不見她,自己來京城做什麼。她不來,皇帝顧念舊情,不會動顏家。但她不來,皇帝很有可能沒有命。
應殊亭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老師隨我回府,明日一早,我帶您入宮去見陛下。”
“好。”
月色高懸,星辰璀璨,庭院內擺了酒,皇帝坐在輪椅上,桌上擺著剛摘下來的葡萄,紫中透著紅,表皮的水珠如同清晨露水。
皇帝一人獨坐,屏退宮娥,一人枯坐,煢煢孑立。
廊下的原浮生沐浴回來,見到眼前一幕,十分驚訝,女官回答她:“陛下喜歡獨處。”
“不,她喜歡熱鬧。”原浮生想起那年與十七娘的詩詞宴,她是那麼活潑,明媚如驕陽,一笑間,是那麼明豔。年少熱血,怎麼會喜歡枯坐獨酌。
女官也生起疑惑:“之前我常聽說顏家的少主,少年意氣,揮斥方遒,後來,我伺候陛下,她常將自己關在殿內,要麼自己獨處,不喜與人說話。”
“你是在左相去後調來的嗎?”原浮生看著遠處孤寂的身形,心中隱隱作痛,她比自己愛得更深。
她懂得顏執安的好,並不強求,有她,自己的生活則是錦上添花。
皇帝則不同,她將顏執安愛到了骨子裡。
原浮生抬腳,女官將她拉住,哀求道:“您別去,陛下會不高興的,真的。曾經有位女官去打攪她,後來被罰了。您別去。”
抬出去的腳默默收了回來,原浮生磋嘆道:“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