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執安俯身坐在坐榻上,抬手卻摸到手爐,是熱的。必然是皇帝吩咐婢女做的。
她輕輕地捧著手爐,感受著皇帝給她帶來的暖意,心中萬分愧疚。
屋內的每一處,都是皇帝這些年安排的,以此作為慰藉,每逢休沐日過來看一看。
顏執安俯身,陰影將她籠罩起來,似一座山將她壓垮。
循齊……
顏執安從未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悔恨。她自小做事便不會回頭,錯了便要補救,回頭去後悔,毫無用處,不如及時補救。
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回。
她坐在那裡,怎麼都直不起腰,熟悉的薰香充盈著屋舍,回憶往昔,覺得自己實在是荒唐。
生生將循齊壓垮了。
她枯坐半日,黃昏時分,開始下暴雨,暴雨傾盆,逼得門口的內侍長入內躲雨。
但他走進臥房後才發現屋內似有人居住的痕跡。
“左相?”他習慣性這麼稱呼顏執安。
顏執安從內室走出來,身形如舊,看向外面的暴雨,輕聲道:“再等等,若她不回來,我自去宮門口請罪。”
“左相,我無意與你為難,但陛下傷了,該罰的罰,我只盼著陛下高興。”內侍長嘆氣,他不想為難陛下的心上人。
他看向左相,兩年多的時光,她與往日無異,歲月並未在她的身上停留。
暴雨來臨,天色如同夜晚,雷聲轟鳴。
宮內的宮娥急忙去關窗,齊國公沈道明求見,皇帝接見他,兩人說了會兒話,大雨便落下。
皇帝難得不安,屢屢朝外看去,齊國公也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順勢說道:“今日悶熱,下過一場雨,便沒有那麼熱了。”
隨後,他想起一事,道:“萬壽節將至,陛下又長大一歲了。”
過了生辰,皇帝就二十歲了。旁人家這個歲數,孩子都有了,皇帝似乎還沒開竅。
齊國公年過五十,知天命的年歲,都可以做皇帝祖父了。他在想,他家孫女若是不成親,他也會頭疼。可皇帝如今沒有父母,李家長輩們畏懼她,恨不得遠離,也不敢來招惹她。
君臣二人各想各想的事情,雨水太大,齊國公走不開,皇帝令人奉茶,又取了些點心。
外間烏雲沉沉,殿內便暗淡下來,齊國公端起茶品了品,餘光瞥到皇帝,她正看著屋外發呆,似乎是有心事。
皇帝想起今日下跪的那人,她闔眸,心中恨意與心酸交疊,便道:“無事。”
皇帝年歲不大,心事重重,手段狠辣,齊國公雖說年長,可與小姑娘到底說不到一起去,索性不說話,盼著大雨快些停下來。
君臣無言,殿內沉寂,兩人皆無言。
等到天黑,內侍長冒雨而歸,卻沒有進殿,而是拐入廊下,去找原浮生。
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原浮生坐在偏殿,看著藥爐,乍見人來,起身行禮:“內侍長。”
“我從左相府而來,刺客確實是顏家人。”
原浮生聞言,心涼了半截,“是誰?”
“左相舊日部屬,喚無情,是她身邊的人。”內侍長無奈極了,“若是其他人,大可辯解,可這是她的嫡系部署啊。”
“可找到刺客了?”原浮生何止心涼,覺得脖子上一股涼意,萬一鬧起來,群臣豈可放過顏家。
行刺陛下,如同謀逆,無情確實太沖動。
內侍長渾身濕透了,道:“我來時,人還沒回來,若天黑不至,左相說她會來宮門口請罪。”
“我知道了,謝內侍長。”原浮生行禮道謝。
內侍長去更衣,原浮生坐下來,靠著藥爐,渾身熱得淌汗。
突然外面鬧了起來,聲音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