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周仁的神色就不是震驚可以形容的了。他盯著穆離鴉,像是在看天上神仙,就差要跪下求饒了,“你……你怎麼知道?”他就算這些日子睡得少,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也不可能記不住自己一刻鐘前說過的話。
他是絕對沒有和這二人說起阿清死前腹內有個已成型胎兒的。
“這還要問嗎?”
穆離鴉敲敲棺木板,一聲聲的,像是扣在周仁的脊樑骨上頭,要他兩股戰戰。
他正欲轉身逃跑就撞上了薛止。
薛止手中長劍尚未出鞘,橫在他二人面前,要周仁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聽不見嗎?”穆離鴉轉過身,面上竟然是帶著笑。
這笑在周仁眼中如厲鬼修羅。
“你的妻兒,正在裡頭哭呢。”
“你,你胡說!”
這周仁起初還不信,可穆離鴉不再說話,他也下意識地都屏住呼吸。
隔過厚重的棺木,女人的哀啼,嬰兒的嚎哭,從無到有,一聲聲地透了出來。
他再憋不住,胯下一熱,尿臊氣頓時彌漫開來。
“救命啊——!”
“救命啊!誰都好……救救我!”
這周仁夾緊了褲襠,第一反應拔腿就跑,但薛止的劍橫在那兒讓他無路可跑,硬生生卡在穆離鴉和棺材之間那一小段距離裡,聽裡頭原本是他妻兒的那具屍體哀哀哭泣。
被嚇破了膽的他又哭又叫的,聽著居然比棺材裡的東西還要悽慘三分。
“我……不是我的害的你,”他膝蓋一軟,跪倒在棺木前頭一下下地磕著響頭,“我的好阿清,放過我吧,我無能,沒法子給你討回公道,但真的不是我害的你啊。我……我知道錯了,我不是男人。“他一面說一面抬手抽自己耳光,不像有些人做戲,手上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氣,很快就把自己抽成了個紅亮的豬頭,看著好不滑稽。
“你就放過我……”他含糊地說道,眼珠子不住地亂瞟,“安心地去吧。”
另一邊,穆離鴉壓根沒在意他的後續反應,觀察了一陣,忽然被門外的某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嗒嗒嗒,嗒嗒嗒,像是腳步聲又像是重物在地上拖行,逐漸地近了。
他面上笑容隱去,朝周仁低喝道:“閉嘴!”
周仁正哭喊得在興頭上,這樣冷不丁被人叫停差點噎住,而巴掌懸停在半空,起不是落也不是。下一刻,他還沒緩過勁來,就被人揪住後領,硬生生從地上拽了起來。
單從外貌來看,穆離鴉不過一介文弱公子,只是他手上力氣倒不小,一隻手就承載了周仁的全部體重,且完全不見吃力模樣。
周仁一個只讀聖賢書的迂腐書生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他拖著按到了先前坐過的椅子上。
一番輾轉騰挪,周仁好不容才把氣喘勻,“為……為何?”
“有東西被你招過來了。”穆離鴉不甚耐煩地說,“想要活命就坐好。”
這一句警告比什麼都有用,周仁立馬不嚎了,兩眼一翻白,就快要嚇暈過去。
“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樣,也不要暈過去。”穆離鴉湊近了,貼著他的耳廓輕聲說,“就這麼坐著,不要說話,等那東西自己離開。”
“是……是,什麼東西?”一晚上三番兩次鬧出異動,層層遞進之下,周仁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不敢暈,打死都不敢暈,因為經過剛才以後,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在這裡暈過去,這白衣鑄劍師能用他想都不敢想的殘忍手段把自己弄醒。
尿濕的褲子漸漸涼了,濕噠噠貼著襠,他不舒服地在椅子上磨蹭了兩下。
“不要發出聲音。”
穆離鴉又說話了,邊說邊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
“你聽,那腳步聲又來了。”
周仁手腳冰冷僵硬,別提動彈了,連喘氣不敢鬧出動靜。
這一安靜,棺材裡阿清和外頭那不知名玩意發出的響動就格外惹人注目。
蠟燭被看不見的風吹拂,燭影一陣陣地晃動,要人眼花,而燭火的中央透出一抹陰森森的綠。
衣料掃在石頭地磚上,沙沙沙地響,像春蠶吃桑葉似的,越來越近。
“我和阿止倒是無妨,你的話……千萬不要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