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麻子嚇得兩條腿直哆嗦,根本不敢把那個字說出口。
這祠堂夜裡鬧鬼的傳聞已無人不知,可他想不到的是,白天裡也會出事。
他口中念念有詞,求周家列祖列宗保佑,渾然不記得,眼前這女人也算是周家人。
“瞧你這點出息。”周老二鼻子哼了聲,對他這副軟腳蝦模樣極為瞧不上眼,“裝神弄鬼,看我來收拾她。”
他提起地上的棍子,掄圓了照著她的肚子就是一下。
“臭娘們,”他喘了口氣,聲音裡邊藏著點自己都不知道的畏懼,“你以為變成鬼就能害老子了嗎?告訴你,做夢!”
棍子落在那高高聳起的腹部,發出的聲音不像是打在人的皮肉上,倒像是一塊鐵疙瘩。
周老二手臂震得發麻,緩了老半天才緩過勁來。他愣了半晌,換了隻手繼續打,邊打邊叫罵,“死了以後求求閻王,讓你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招惹不該惹的人了。”
一下兩下,他也不記得自己打了多少下,手上傳來的觸感都是粘稠的。
他機械地重複著舉起落下的動作,渾然不知血花高高濺起,當中有一朵落在他的臉上,留下長長的一條痕跡,從左到右,正好將他的臉一分為二。
等他被看不過眼的周麻子拉開,地上的那攤東西已很難再看出個人形了。
都不需要去探鼻息,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這周容氏是鐵定活不成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吧。”周老二臉頰通紅,說話都帶喘,“鬧鬼,我讓她鬧。帶出去,讓她男人好好料理後事,順便警告他嘴巴嚴點,不然這就是他的下場。”
周麻子神情糾結,顯然是不想觸碰面前這具碎肉橫飛的屍體,但迫於周老二淫威,他不得不蹲下身。
就在此刻,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貫穿天地,將他釘死在原地。
……
至始至終穆離鴉都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呼嘯的狂風吹起他的衣角,他袖子裡的那東西一刻不停地震顫。
纏著的布條松開了一些,他閉上眼,“還不到用您的時候。”他語氣十分恭敬,還透著點不易察覺的親暱,“這麼點小事,有阿止就夠了。”
在目睹了所有的東西以後,他心中已有了個猜測。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倏地有什麼東西落在他眼前的石磚上,留下一點深色痕跡。
是雨。打了這麼久的雷,滂沱大雨終於落了下來。
他仰起頭,天與地被這大雨聯結到一處,幾乎什麼都難以看清。
雷雨交加,本應是無比嘈雜的事情,直到他聽見了那一聲嬰孩的啼哭。他猛地展開眼,望向周容氏屍身的方向,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懷了鬼胎的周容氏並未在此處分娩,而是靈堂中借了自己之手。閉眼獅子,引氣聚陰局,紅衣邪影……在這詭異祠堂之中見到的所有的東西都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連到了一起。
那看不見的嬰孩還在啼哭,卻因為無人應答的緣故,緩緩變得陰森起來。
如果他在這裡動了手,那薛止怎麼辦?
他半點都不在意周宏安等人的生死,這群人惡貫滿盈死不足惜,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除了薛止。
“阿止!”
在這樣暴戾的雨中,若是想要將聲音傳遞到另一個人那裡,就必須竭盡全力地大喊。
薛止不在這裡,至少是不在他的身邊。
來的一路上他不止一次看到那劍刻的“止”字,卻從未見過薛止的身影。
他究竟去了哪裡,又有沒有事?數不清的疑問糾纏在他的心中。
“阿止!”
仍舊沒有回應。
穆離鴉深吸一口氣,穩定下心神。
機會稍縱即逝,若是此時不動手就真的遲了。
“我……”他想起自己片刻前說過的話,有些無可奈何地彎了彎唇角,“我食言了,阿止不在這裡。”
他正解開那一圈圈纏著的白布就被人扣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