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熟悉的嗓音令他當即回過頭。
不是薛止又是誰?
薛止搖了搖頭,像是在說“不可”。
“我差一點就這麼做了。”
他鬆了口氣,將那東西再度收回到袖中。
透過解了一半的布條,隱約能看出來是把鑲金嵌玉的短劍。
“我聽到你喊我了。”
沒有紅衣邪影帶路,薛止應該是走了不少彎路,如果不是聽到自己喊他,可能又要錯過了去。
“是這樣,如果還有下次,我會早點喊你的。”
薛止面色蒼白,透著股濃重的病態,可眼神是冷硬的,就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
“有什麼事嗎?”等到面對穆離鴉時,他整個人霎時柔和下來,就如找見了合適的劍鞘一般。
他這個人攏共只有三分溫情,全都給了眼前這個人。
穆離鴉知道當下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拔劍,動手。”時間緊迫,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薛止點頭,顯然也聽到了這鬼氣森森的嬰孩啼哭,“我知道了。”說完他又變回了那個銳利的兇神,帶著周身的煞氣。
那柄通體漆黑的劍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裡出了鞘,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穆離鴉被他護在身後,望著他筆直的背影,什麼都沒有再說。
他知道他們現在身在何處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此刻正在周容氏産下的那個“胎兒”體內。
周容氏産下了的嬰孩是“真相”,是在這過去的十多年間,發生在周村中所有事件的真相。
狐貍老道設下這引氣聚陰局,在這原本風水極好的周氏宗祠內聚集陰氣與汙穢之物,使得慘死的女子們變為邪影作祟。
她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一個懷胎的周容氏。
只有作為“胎兒”被母親誕下,她們才能夠向作為闖入者的自己訴說生前遭遇的痛苦與冤屈。
風雨晦暝,薛止渾身淋得透濕,模樣狼狽無比,整張臉只有一雙寒星一樣的眸子是分明的。
他握著劍,朝著虛空之中某個方向劈了下去。
這不算多麼驚才絕豔的一劍,也沒有什麼花哨招式,只是無比簡單地兜頭劈下,卻劈得天地都跟著震顫不已,久久不能平靜。
劍如碰到了粘稠的泥沼,停滯在半空,他眉頭皺起,瞳孔中透出層層兇煞的血色微光。
這層不祥的血色同樣浮現在了劍刃之上,如燃起了一層稀薄的火焰。
薛止手背浮起青筋,劍鋒半點不晃,仍舊穩穩地向下拉。
一個人花了這麼大力氣卻劈了個空,這場景看似可笑,但穆離鴉看得分明,落在地上的雨水裡摻著一絲絲血色,像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受傷了正在流血。
與此同時,哭聲慢慢地小了下去,像是哭得太久了累了,依偎著母親的懷抱睡去。
淡淡的腥氣縈繞在鼻息之間。
胎兒脫離母體,這才是真正的分娩。
死人是不會生孩子的,就算要生也不會是真正的胎兒。
薛止這極其霸道的一劍斬斷了“胎兒”與母體之間的臍帶,失去了母體供給的“胎兒”出生之日就是死亡之時。
下著雷雨的天空之中陡然出現一道裂口,蠟油濃烈的氣味、死人身上的屍臭、許多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滾燙的煙霧一點點流瀉進來。
看起來他們應該還是在昨夜的靈堂之中,只是各自被捲入幻境,除了他和薛止能找到另一個人外,彼此間互不知曉。
“差不多了。”薛止收劍,半合上眼睛,遮住其中惡鬼一般的血色。
的確是差不多了,雨逐漸停止,不止是鋪天蓋地的雷雨,所有的景象都在一點點崩塌。
“我知道那東西在哪了。”
穆離鴉低聲說,也不知道薛止有沒有在聽,只是以幾乎要將他的腕骨捏碎的力道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