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個大人似的安慰她,說我只是去濟南書院念書,還會回來的。
母親哭的更厲害了。
我跟隨遠房的表姐來到了濟南。
我被騙了,被表姐騙了。她沒有帶我到濟南書院,而是把我賣到了採香樓。
採香樓,就是書中所說的“勾欄”“章臺”。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會被騙到這裡。那一年,我13歲。
採香樓的鴇媽,姓鄭,動輒打罵樓裡的女孩,像個令人膽寒肉顫的屠戶,我私下裡喜歡稱她為鄭屠戶。
採香樓裡的姑娘,分新老兩批。老的一批,來了好幾年了,她們負責訓練我們這些新人。而表姐就是屬於老人。
我不能在這裡虛度光陰!更不能淪為娼妓!要是那樣我該怎麼面對我的父母!
我決定逃出去。
採香樓平日裡看管甚嚴,只有夜裡有機會。晚上臥室中,我們這些新人睡著大通鋪,沒有機會逃出去,只有趁起夜的功夫,從廁所小窗鑽出去。廁所小窗有木柵欄,每天起夜時,我都會去用力撬動一番,讓其逐根逐步松動,我相信,再有個10天,我就能逃出去了。
準備逃出的前夕,鴇媽把我們一群新人召集在一起。她說我們當中有人趁夜色想逃出去,廁所的窗戶柵欄幾乎都被松動了。她說只要主動承認,她就會寬大處理,否則等下查出來了直接打死。
我喉頭發幹,手心冒汗,呼吸急促,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主動承認。
我不能死,我還是主動承認吧。
正要出列時,站在另一邊的一個姑娘站了出來,說是她撬動的,她說她想家了。
鄭屠戶冷笑,讓幾位老人把她按躺在板凳上,面部覆一塊抹布,用水壺往其面部澆水。
我聽到她不住的咳嗽,進而手腳不住的顫抖,我感覺自己就是她,我感到一陣暈眩,彷彿是我自己掉在水裡快要溺死了。
這位姑娘並沒有死。但她耳鼻中進水太多,又化膿,就此落下病根,左耳聽不到,右耳只能聽到微弱聲音,並且再也不敢沾水浣洗,鴇媽草草把她初夜賣掉後,嫌棄她骯髒,只讓她做些粗苯的重活。
我不敢再試圖逃跑,只能聽天由命,見機行事。
我開始學習歌舞彈唱,學習如何取悅服侍男人。對於這些,我十分反感,但也不得不勉力應對,敷衍了事。
鴇媽說我胚子不錯,只是還需要一些時日再成熟些,說等我胸再大一些,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一個官員模樣的男人看上了我,他說他要我陪他。
鴇媽說我還是個小姑娘,不陪客。
官員說他就喜歡小姑娘。越小越好。
官員走後,我驚慌失措的從房間裡跑出來。我下體出血了,且異常疼痛,我以為我要死了。
表姐來安慰我,說沒事,女人初夜都會這樣。
女人?
我詫異的望著表姐。我以後難道就要做這樣的女人麼?成為服侍這些肥頭大耳、油腸膩肚的男人的女人麼?
表姐問我還恨她麼,還想逃跑麼。
我慘然說自從我從採香樓無意看到父親簽收的收據後,我就不再恨了。我說我誰也不恨。
表姐驚訝的看著我,說我作為一個姑娘,竟然識字。
我問表姐為何願意淪為鄭屠戶的劊子手,協助她管理、監視、打壓我們這些新人。
表姐想了好久,說她以前也是新人,也是被老人們打壓的。她說時間久了,我也會像她一樣,開始站在鄭屠戶這邊欺壓新人的。
何花是與我同一批的新人,心思單純,憨厚耿直,與我關系較為親密。她說她還是想逃出去,她說我的客人們出手最大方,對我最好,一定願意幫助我出去,她說讓我有逃出去的機會的時候,別忘了帶上她。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