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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以後。
對艾春明來說當上代課教師假期閑暇之時還可以到弄堂口幹他修鞋的營生無疑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像他這樣的人求得生活穩定已實屬不易,當教師的經歷讓他開拓了視野,心胸變得更加開闊,他喜歡和學生們在一起,給他們傳授知識的同時他收獲著來自他們類似自己童年成長的那份喜悅,學生身上的點滴無一不帶有他小時候生活的印記,小惠對學校的生活也充滿了嚮往,她跟著他來學校上課,在學校裡她結識了很多的小夥伴,下課了同學們都到外面的操場上追逐嬉戲,她喜歡滑行輪椅車來到窗前看操場上學校裡獨有的一道風景,課間操的時候她更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她對下面縱橫整齊的方陣行注目禮彷彿她位列其中,她內心懷有的那份渴望可想而知,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在遠處看著她不去打攪她,這個時候的小惠需要的是一份獨有的清淨,她用心體會由於身體殘缺不能正常享有的屬於她的榮譽,作為父親他是能夠感受到小惠在這一特殊情境下的那種心境的,可是他們這樣的生活竟然也要被剝奪……
當教師的經歷著實讓艾春明體味到了他生命中意義非凡的那種快樂,每天開啟書本書中散發出來的書香的氣息都能讓他陶醉,他在辦公室精心準備教案他會情不自禁的進入到一種忘我的工作狀態中,他享受著這個過程包括他給學生教授的每一堂課,他把它當作是一種精神享有,一時間他忘了身上的疼痛,起初他以為是在課堂上站立太久他攜帶的假肢引起的負贅感致使他殘腿的截面處産生很大的不適,他沒有從心理上太在意,他的腿被截去後他按照醫生的康複計劃做了定期的放療和化療,但醫生並沒有打包票一樣地告訴他他身上的癌細胞已經全部被殺死,那麼引起他身體的疼痛有一種可能就是癌細胞的再次複發,艾春明也想到了這個讓他後怕的結果,直到兩年後的有一天來自他殘腿的疼痛讓他難以支撐他才很不情願地又走進了醫院,醫生檢查的結果宣佈了那個他不想聽到的壞訊息。
醫生鄭重地說:“你身上的癌細胞擴散了”
“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不好說,半年也有可能一年,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堅持放療和化療再配合一定的藥物治療,期待著奇跡的出現,要知道如果從思想上徹底放棄了生的最後一線希望也就沒有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艾春明當然懂,如果以前他所走過的路是一條為了理想不斷前行的曲曲彎彎的路,那麼接下來他要走的就是一條人類在病魔面前永不服輸與病魔不懈抗爭的搏殺之路,到現在已經無所謂害怕不害怕了,他必須永不言敗堅強地活下去。
艾春明掩埋了癌細胞在他身上擴散的訊息。從安上假肢到癌細胞擴散的這兩年中,小謝隔三差五就會來家裡問候他,當初言中慶離開sh的時候,他和言中慶有個約定即在每個月他會寫信告訴言中慶他的狀況,言中慶也會把他在昆明的情況在回信的時候告訴她,在言中慶最初寫給他的信中他得知了舒瀾的情況和言中慶把病中的舒瀾接回家成婚的訊息,他祝賀並鼓勵言中慶要面對現實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最近的一次通訊言中慶告訴他舒瀾的病情大有好轉他的雜貨店已經步入正軌生意越來越興隆。
艾春明這些天回來得很晚,不是有意虧欠小惠逃避一個父親養兒教女的職責,即便他回來再晚惠惠也不會無人管理,每天他不分晨昏在街角幹他的營生,整個白天他只有中午回來做飯時陪小惠呆那麼一會兒,常常有時候因太忙顧不上回家,讓他放心的是小惠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自理能力有些事情她可以慢慢地處理不需要他事事操心,開始他覺得他很對不起年幼患病在家的女兒,時間長了他只好也只能無奈地認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總不能整天陪小惠呆在家裡吧,人要在賴以生存的環境中生活下去就得掙紮,換言之,沒有錢也就等於失去了活命的根本。
眼下他不是也需要別人的照顧,他卻不能像小惠那樣閑等在家裡,他病殘的腿疼痛一發作起來疼得他直想在地上打滾,這種苦他去像誰訴說,每到這個時候他的眼前就會幻化出一副生動令人感懷的情景,一位慈祥的母親坐在床前為病中的小兒送水喂飯,那不是他小時候經常出現的一幕嗎,那時候並不怎麼珍惜,現在想起來是多麼幸福的事啊!要是媽媽現在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撲到媽媽的懷裡大哭一場,不用說淚水肯定會在不知不覺中流淌下來,與他相比小惠無疑是幸福的,最起碼有那麼多人愛她疼她,董見雅,阿虎,還有,還有……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最近一個時期以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長久盤踞在他的心裡,私下裡這種感覺會使他臉上一陣潮紅心裡一陣慌亂,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他說不清,為此他很苦惱。
晚上回到家裡小惠多半是在隔壁吃過飯了,通常晚飯後的一段時間是她和阿虎玩得最開心的時候,孩子是該有她的快樂,倘若小惠是個健康的孩子她的興趣恐怕不僅僅滿足於和阿虎一個人玩兒了,小惠對鄰家阿虎的依賴自然與她身體虛弱不無關系,一個病孩整天一個人躺在家裡,哪怕有一個人能陪陪她也是好的,她小小的心靈也是會寂寞的,偶爾有那麼一兩次孩子閑著的時候她好像是無意地跟他說:“爸爸,你以後能不能早一點回來。”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令他這個父親欣慰的是小惠很懂事,從不埋怨他的早出晚歸,至於在人家家裡吃飯,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懂得那麼多的人情世故,有心責備她老在人家家裡吃飯吧,一想到她身患重症連動彈都有些困難他就於心不忍。
小惠沒有向他要求太多,靜心默察他的表現或者直接說成是對孩子的責任態度,他真夠得上寫一篇深刻檢討的份了,小惠能夠如此這般已經是他的福,內心裡一種深深的自責總在折磨著他,換言之他怎麼好意思對小惠要求那麼多。
他到鄰家接孩子時總是笑逐顏開頻頻點頭作感激狀,當然免不了要說些感激之類的客氣話,除此之外他每次都感到孩子總麻煩人家看管不是個事兒,他自信自己是一個具有嚴肅生活態度的人,絕不能因為孩子有病人家由憐生愛主動過來照顧就心安理得連累人家接受人家的幫助,原諒容忍自己未盡父責對自己切實沒有進到責任進行開脫,他沉甸甸的心不斷告誡自己要無愧於作一個父親,所以他總是盡量地去彌補對孩子的虧欠,暫時忘卻辛苦一天的疲倦陪孩子玩,教她唱歌學拼音認生字,講各個地方的逸聞趣事,直到孩子帶著滿意地微笑不知不覺地睡去,他才折轉來想想這一天發生的事。
有一件事情他始終想不明白,一度接連幾日不能安眠,媽媽的死是造成他神經衰弱的誘因,從昆明返回sh以後,他經常在夢中夢見媽媽,醒來時他的眼角總掛著淚滴,他以為過度的思念使神經高度緊張身心異常疲憊,隨著時日這樣的狀態會一天天地好轉,他的腿被病魔奪走後,思念被來自身體的疼痛壓抑了,半夜時常在惡夢中被驚醒,原來是傷腿的劇痛噬咬他這顆脆弱不寧的心,歸其根本他夜裡不能安睡已經有一段歷史,像這樣接連幾日輾轉難寐還是沒有過的,他到鄰家去接小惠林囡秀從來不曾責怪過他,相反對他噓寒問暖讓他心裡覺得一陣熱乎,暗自感激這個女人有一付好心腸,細想想類似這樣的事隨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延續,已無法說清它的久長。
在這些日子裡,他發現林囡秀在看他和對他微笑時眉宇間笑容裡似乎多了些什麼,這些多出來的成分自然使他心裡感到不安,一個女人當生活的陽光再次照進她的心田,她平靜的心湖重新激蕩起漣漪的時候,不斷充斥並脹滿的激情才會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臉上顯現出來,那寫在眉宇間和甜笑裡的嫵媚溫存還有別的什麼什麼就不言而喻了,這一點艾春明再清楚不過,因為他也曾愛過,在愛的資訊傳送過來的一瞬,他也曾從心底發出過陣陣蕩遍肺腑的呼喚,但是他心裡那團感情的烈焰早已熄滅了,他迴避著林囡秀有意探射過來意味深長的目光和蘊含豐富的微笑,對林囡秀主動送上來的溫情和關懷他婉言拒絕,對這個每天都和他打交道幾乎接觸最多的女人他有著很複雜很複雜的心緒,可以坦白地說他不是厭嫌這個比他大幾歲性情有些魯莽甚至有些粗枝大葉的女人,這個女人曾給過他心靈上的慰籍,給過小惠一個母親式的愛,他可以在內心裡感激這個女人而不參雜任何感情因素,他堅定地想也只能這樣,接連幾個晚上他被攪在肯定與否定的拼爭中,情感之矛盾,感情的波濤一次勝過一次地沖撞,在他本不平靜的心湖裡又翻動起更大的浪花,如同驚濤駭浪中的海燕既不可能擺脫大海的誘惑又不得不在波急浪湧的大海裡搏擊,待到風平浪靜之時暢翔於藍天白雲與湛藍的海水之間,顯然那隻無憂無慮盡展歌喉快樂翻飛的海燕不是他。
今天艾春明回來的依舊很晚,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為掙到更多的錢他別無選擇,自己再有困難也不能推掉找上來的顧客,你想人家有困難找你幫忙你能一口回絕掉嗎,何況你的幫助會得到應有的報償。
臨近收攤的時候一位大嫂拿著一雙剛為孩子買來的鞋找到他,說是等著明天穿,孩子為了這雙鞋跟她又哭又鬧,天本來就已經黑下來了,路燈的光線不是很強,難於準確縫合鞋子的裂口,那位大嫂主動拿著手電替他照亮,為了精益求精使縫合處不至於太影響到鞋子的美觀,他很是費了一番周折,那位大嫂謝過他後滿意離去,他才一步一瘸地往家趕。
在他站立起來的一剎那,頭部像要炸裂似的猛一陣眩暈,假肢裹挾的截肢處的創面突地發出鑽心透骨般的疼痛,他咬牙強忍著,淚水幾近奪眶而出,被劇痛激出的汗水還是浸透了他的內衣,可想而知因為疼痛對他來說每行進一步都何其艱難,一想到走過這條街就能看見前面不遠處自家屋頂的房簷,他心裡就霍地亮了起來,頓時一股振奮電波般地滾過他身體的每寸肌膚,來自身體的劇痛似乎減輕了許多,在那個屋簷下雖然萬家燈火的時候還經常是黑著的,但很快它就會亮起來,和別人家一樣明亮,在燈光照耀的世界裡同樣充溢著溫暖親情,交織著愛與恨喜悅與悲慼還有心酸與甜蜜,生活不會平等善待每一個人,這種時候在只有他和小惠組成的世界裡愛變得侷限,幸福必然也是殘缺的,但溫暖絕對不會比人家少得可憐,他們所擁有的溫暖靠的是心與心的互動,患難與共互勉的真情。
從昆明返回sh以後年幼體弱的小惠明顯更加懂事了,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智識未開,但她已經學會用自己的心靈感知這個世界,她把委屈默默地憋在心裡從不向誰訴說,白天爸爸不在家,她就盡可能地少喝水,她身體不方便,她怕喝多了水自己難於照料自己,逢遇爸爸回來晚的時候,阿虎哥和林阿姨要把她接去她們家,兩家只有一壁之隔她總說離開家怕爸爸找不到她,她要等爸爸一起回來吃晚飯,要是沒有她爸爸一個人吃飯就不香,每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林囡秀都會感動得涕淚交加,為她對爸爸的一片真情打動,一個孩子尚且如此小小年紀就會以她的方式關心疼愛她孤苦無依的父親,林囡秀深息他們父女間有著怎樣一種深深地愛,她也明白小惠那麼小不該承受如此多的心理重負,她憐惜這個孩子,她怎麼能不為所動,她不能就此等下去了,這個殘破的家也該有自己的幸福,有妻子的愛,母親的慈祥,她的這種惻隱之心堪可告慰自己那付悲天憫人的好心腸,有了這種心情的她自然更加疼愛病中的小惠,當然也不可否認她對艾春明一往情深的一片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