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就真這麼沒出息甘願過這種日子,媽媽也無話可說,我把你養這麼大,把你養成這樣是我這個做媽的錯。”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駱佑潛卻因為她這句話突然發怒。
他朝著椅子狠狠踹了一腳,在地面上摩擦而過一聲極其尖利的聲音。
“你算哪門子的媽?”
他紅著眼,卻仍然固執地盯著她,脖子上拉扯出一條淩厲的線條,因為憤怒而胸口起伏。
最後,跟這18年以來一樣,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只不過,這次散,大概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女人走後,出租屋裡重新恢複了安靜,光線很暗。
駱佑潛跌坐在椅子上,垂著頭,兩根手指摁在眉間,深深吸了口氣,又緩慢而濃重地撥出。
他一手擋風,重新點燃一支煙,垂著頭抽了好幾口,過肺。
他想,“這種日子”,現在的日子——面對早上起來破裂的水管,學校裡枯燥的語數英物化生,以及學風極差的環境,不想惹事只能躲著大頭那幫混混,準備根本志不在此的高考。
他根本不知道由這種日子連線的未來到底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唯一喜歡的女孩昨天還因為某個“總”的羞辱哭得坐倒在街頭,他用拳頭出了氣,最後卻還要讓女孩自己去解決收場。
這種日子到底有什麼好過的?
當手機螢幕亮起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瞬間的不適應,眯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上面的字。
【陳澄:哭完了就開門啊,姐姐疼你。】
“……”
他下意識地抬手往臉上抹了把,並沒有哭,就是眼睛澀得難受。
他愣了愣,隨即立馬起身去開門。
陳澄蹲在門口,晚霞從地下室通道盡頭的小窗投射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臉色青白,白皙的脖子上隱約露出一條紅色的細繩。
她微仰著頭,黑沉眼底裡噙著笑意,眉眼彎彎。
駱佑潛嘴角略微揚起,垂眸看她,輕輕笑了下。
“拉我一把啊。”陳澄朝他伸出手。
駱佑潛拉住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拽起,陳澄只覺得鼻間湧入一股煙草味和他身上很好聞的薄荷味。
她指尖繞上他的手,從他手中撚過那支煙,丟到地上。
“不管剛才那人說的都是什麼屁話,少抽煙是對的。”
“你沒走啊。”駱佑潛聲音發出來,才覺得啞,像是在礫石上磨過一般。
陳澄把200塊錢重新塞他手裡:“懶得動了,我昨天剛買了菜,雖然是跨年,但我們就在家裡吃吧,去外面估計哪都要拿號了。”
說完她便擠開駱佑潛,直接進了屋。
回來的路上她買了幾罐啤酒,把袋子丟給他,駱佑潛默契地拿去冰到冰箱。
她抓了幾把米放進簍子裡,水柱在上面打了一個動,陳澄洗了米,放回電飯鍋又倒上適量的水。
濕手上還沾著幾顆米粒,她重新洗了手,把長發梳成一個高馬尾,脖頸白皙細長,弧度漂亮到殺人不眨眼。
“我剛才在外面,聽到了一點。”陳澄說,沒有回頭。
“嗯?”
駱佑潛不會做菜,在旁邊幫她打下手。
“我沒那人過得日子多,但從我一出生就是我自己在過自己的日子了。這種東西吧,其實自己開心就好,你說我現在的日子,窮得要死,都不敢生病,我也不算完全沒退路,有好幾個公司想簽我去當職業攝影師,但和做演員沖突,所以我拒絕了。”
她笑了笑,往冒煙的鍋底倒了一層油,噼裡啪啦地油珠跳起來。
“這一生也不過幾萬天,窮還是富,熬熬都過去了,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