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把矛頭對準他,指責他,懷疑他,世界鬧哄哄的,好友的父母瘋了一般的哭喊,媒體爭先恐後拉著他去做尿檢,爭奪最新出爐的新聞。
在那以後挺長的一段時間,他天天都會做噩夢。
夢到自己溺水,冰涼的海水從四面八方襲來,他掙紮不開,也無法浮出水面,最後被一雙冰涼的手拽住腳踝往下拉,把他拉向海底。
然後跌落在那一天的拳臺上。
死去的朋友靠著圍繩,身體已經僵硬,卻仍然瞪著他。
“別人都不知道,但是我後來試過,我站不上去了,我一上臺,阿珩倒下的那一幕就會出現在我眼前。”他說得輕描淡寫。
陳澄愣了愣,問:“你上次,不是還打贏了那個冠軍嗎,好像叫宋齊的?”
駱佑潛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後來宋齊跟別人提起兩年前的決賽,他是那一年的季軍,之前給阿珩下了點料,但是沒喝,所以照常輸給了他,但是阿珩卻在和我比賽前喝了。”
“那種藥,當時查不出來,會讓人持續幾分鐘的瞬間爆發力,但是副作用很大,如果在發作階段受到重擊,體能會迅速下降,還有可能突然身亡。”
陳澄簡直覺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夠聽,連飯都忘了做。
“後來呢,意外之後沒有屍檢嗎?”
“沒有,他父母不同意,本來比賽前就要進行檢查,而且他是在我攻擊後才、才死的,大家那時候懷疑的都是我,沒有人去懷疑是阿珩喝的水有問題。”
這些話,駱佑潛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就像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如今□□了,自然血流不止。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莫名流下來的汗,似乎剛才那些話已經耗盡了他大半的力氣。
“那宋齊呢,他到現在還能參加比賽?”
“被查出來了當然會被禁賽。”駱佑潛苦笑了一下,“可是這種東西早就沒有證據了,他也是喝醉酒跟人說漏嘴才知道的,也沒有人錄音,就跟謠言一樣。”
“所以我那次才會選擇跟他pk,那種拳館裡沒有規則,最直觀的就是誰倒地起不來就是誰輸,我也沒有用真正的拳擊去跟他打,完全就是……洩憤吧。”
“他是害死阿珩真正的兇手,所以我不怕跟他打。”
駱佑潛清楚的知道,阿珩的死,究其原因跟他並沒有直接關系。
但那時候的觸目驚心,仍然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不僅僅是對手並且是好友死在拳臺上的沖擊,對當時的那個16歲少年,媒體的瘋狂報道與追蹤,強制尿檢,體育界全民的懷疑與諷刺,都是無形的針,紮在他的心頭。
“不過,如果我真正用拳擊的套路去跟他對抗,那次我也贏不了,我兩年沒打了,生疏了,比不上他了。”
到最後全憑著一口氣。
“不是哦。”
陳澄輕飄飄的靠近他,手肘撐在桌子上,那雙漂亮的眼睛沉甸甸地對上他
“管他怎麼贏的呢,贏了就是贏了,誰是垃圾誰自己知道,他肯定也超怕你的。總之,我覺得你超酷的!”
姑娘的瞳孔很亮,清淩淩的,透著點對這個世界的不服輸。
“謝謝。”駱佑潛看著她。
“好了,不講這些,都要跨年了,先吃飯吧。”
陳澄三下五除二得又燒了一碗小菜,把菜碟子都端上桌,飯還燜在鍋裡她也沒去盛飯,而是從冰箱裡拿出冰好的啤酒,拎起兩個杯子。
利落地啟了啤酒瓶,她倒得又急又快,酒沫直接從杯沿溢位來,沾濕了她的指甲,亮晶晶的閃著光。
陳澄滿不在意地吮了一下指甲,把一杯酒敲在駱佑潛的面前。
桌上是幾碗家常小菜,幾個碗,兩幅筷,屋子狹小而擁擠,陳澄笑意盈盈,彷彿正在五星級飯店喝紅酒。
剛才的事耽擱了些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
屋外響起起伏的鞭炮聲,噼裡啪啦,震耳欲聾,地下走廊裡還有孩子笑鬧、噔噔噔跑過的腳步聲,是他爸媽要帶他出去放鞭炮。
鞭炮聲帶著鼓點,一下一下砸在駱佑潛的心間,與胸腔共鳴。
“幹杯!”陳澄笑著喊了一聲,捏著酒杯朝駱佑潛的杯子撞過去。
駱佑潛仰頭喝盡,陳澄也緊接著全數灌進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