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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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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回憶不是件開心的事,而是不可避免的事。它指向我們的來處,更指向那些不想被打擾的內心深處。

——司芃日記

她陷入回憶:“她想培養好我,她說外公總有一天會重新接納我們,我得學著彈鋼琴、畫畫、跳芭蕾,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一樣。可我一樣都不中意。她逼著我在鋼琴邊坐一整天,不好好練就打手心。也不知被打了多少的手心,我也練了幾年琴。可一過十歲,她就管不住。我瞞著她改課,去學架子鼓,芭蕾也不練,就跳街舞。到後來還學會抽煙喝酒,連學校的課也不去上了。”

淩彥齊錯愕,抬眼看她精緻的臉,怎麼也不像是個不良女生。

彭嘉卉也笑。偶爾她也會糊塗,到底以前的那個——是她,還是現在這個——才是她。“總之,我和我媽的關系糟到極致,還連累外婆,也看不順眼好幾年。”

“可沒過多久,我媽就病了。我還沒見過,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生一場病會帶走所有氣數,走得那麼猝然。要等她走好久之後,我才想通,是我爸和我擊倒了她。蓮姨那時在廠裡做事,他們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

“我早就知道,可能比我媽還早知道。去廠裡找我爸要錢時,就見過他們。我一點也不恨蓮姨,還和她的女兒玩得很好。我媽死後,我爸可以名正言順娶她,我也不反對。當然也談不上喜歡,我只是無所謂。”

淩彥齊想,大概也是所謂青春期的殘忍,心裡沒有一丁點對他人的溫柔,只有狂嘯的自我。彭嘉卉突然轉頭過來問:“你是不是也很奇怪,我對自己媽媽那麼無情,為什麼又對蓮姨好?”

“大概吧。世人都會這麼想。”

“有個暑假,她提議一家人去歐洲玩,還想帶上自個女兒。但沒想,我和她女兒正在吵架。那時的女孩子多是這樣,今天好得能在一張床上睡覺,明天因為一點閑言碎語,就能反目成仇。我冷冷地和她說,你女兒姓什麼?難不成阿姨你還想讓她改個姓,也管彭光輝叫爸爸,和我做真姐妹麼?”

“我媽和外婆走後,我的個性有收斂一些,但還是一個挺混的人。金蓮怵我,就沒敢帶她女兒去。她女兒自然不開心。她瞞著我和我爸,掏私房錢讓前夫陪著女兒去歐洲玩,我們剛走兩天,他們後腳也跟上了。”

淩彥齊看見她的臉色變得鐵青。原來她不笑時,確實會讓人發怵。

盧思薇講過,金蓮沒有孩子。如果她還有親生骨肉,就不會這麼拽緊彭嘉卉。無疑,那個女孩子在遊玩時出事了。

“比我們晚兩天回來,半夜抵達s市的國際機場。她前夫想省錢,讓小潔獨自打黑的回d市。那條路到了夜裡,大型貨車特別多。司機還開快車,撞到重卡,小潔還沒系安全帶,直接飛出去,當場就死了。”

“那天我在外面玩滑板,也不知道幾點才回到家,早上四五點吧。經過我爸的房間,看到阿姨坐在床沿上,跟個石雕一樣。我覺得奇怪,一腳就把滑板踢飛到走廊盡頭。她聽到聲音,回頭叫我一聲,我說什麼事?她說,嘉卉,小潔死了,好平靜地。”

“我沒有反應過來,她又說,嘉卉,小潔死了,死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你滿意了吧。你說是我害死了你媽,如今我女兒替我還債了。”

“我就那樣站在走廊上,聽著她說,看著她哭。我那時有點難以理解死這個字。我媽媽我外婆死時,我都在身邊,我也不知道悲不悲傷,只覺得心空空的。那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至親死了,也是會悲傷的。”

“我覺得抱歉。如果不是我非要阻攔,小潔跟我們去了,就不會搭上那輛送命的黑的。”

淩彥齊聽著,覺得荒謬,又覺得真實。人的感情,有時候就是毫無理性可遵循。她與媽媽隔閡太深,所以毫不愧疚。她與小潔情同姐妹,自認是她的一念之差,害死對方。

就這樣,彭嘉卉和金蓮,一個沒了媽,一個沒了女兒。怨恨和不滿都放下,還把對方當成人生殘缺後用來彌補的那塊補丁。

金蓮不限制她。她想學架子鼓還是街舞,都沒問題。沒了那份與之對抗的心氣,學不到一年,她就放棄了。學別的,也行,不想學什麼,也行。

彭嘉卉就這樣回歸了正常人的行列。

怪不得,淩彥齊想。那些憤世嫉俗的詩人,能活到最後的,都得知足常樂。年少輕狂過的人生,叛逆瘋狂自然對她毫無吸引力。

但人是不會變的,就像晴天山岡上站著的一顆樹,某一年開花,綺麗多姿,天空因它別樣生動,某一年突然就蟄伏,只剩一兩個花苞兒,襯著灰藍色的天空,單調乏味。

留在人印象裡的景色,截然不同。但樹還是那顆樹,結出來的花,也還是那樣的花。

也不是說彭嘉卉對金蓮有多深的繼女之情,她就是她,不為他人所動。誰也逼不了她。只是這冷冰冰的神韻,怎倒讓他想起另外一個人來了。

他還感到意外,彭嘉卉今晚會吐露這麼多的心聲。

也許和她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湖畔古燈的心情有關,也許和她在派對上所感知到的——姐妹們對這段關系暗地裡的猜忌和奚落有關,更也許,她對這段緩慢推進的關系,終於沉不住氣。

她試著主動出擊。

夜還是深了。再精緻的人兒,也會偶然露出一絲疲憊。彭嘉卉將沾在臉頰上的散發捋在耳後,沖淩彥齊淺淺一笑。看來她已蕩過回憶的河流,恢複那迷人的神色。這熟悉的面目讓淩彥齊頓感舒適,他覺得還是這種帶點距離感的社交方式,更適合他。

哪怕他認同她今晚想要表達的所有:“她不僅有傲人的家世和容貌,也有豐富的內心,她表裡不一,她曾受過傷,也已痊癒,”依舊改變不了那抹底色——她是個過分追求目標的人。

她若是發力,他就是目標。

夜真是好深了。屋裡屋外站了半宿,站得他腰痠背痛。淩彥齊想,就算被人當成gay,也還是送客好了。

第二日清晨,驅車離開西山湖,淩彥齊氣色不錯,一點也不像只睡五六個小時。堵塞的車流中,放了一張霍洛維茨的瑪祖卡舞曲,節奏輕快明瞭,心情也格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