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聿菡半癱在副駕駛位上:“用得著這麼開心嘛,好似從盤絲洞裡出來。”
“一大早的,還不許人開心了。”
“堵成這樣,看來又要遲到。”盧聿菡半眯著眼看他,“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鑽石項鏈都送了,還把女神推出門去。你到底怎麼想?昨晚我都被微信裡的資訊吵死了,全他媽是私聊,一個勁問我,你是不是個gay。”
淩彥齊本來想說,寧可被人當成gay,也不能欣然入局。他以前以為這只是盧思薇的局,現在看來也是彭嘉卉的局。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話到嘴邊,又想起昨天見識了一整晚的姐妹之情,真真假假看不清楚,怕盧聿菡原話傳給彭嘉卉,因此長話短說:“那你就說是好了,省得以後還要應付。”
“那對得起嘉卉嗎?還有我要到處嚷嚷,說我哥是個同性戀,我沒貶義啊,那還不得被我姑給打死。”
“得了,全世界你就最怕她。”淩彥齊踩下油門,突然又問:“那個嘻哈歌手?回國了麼?”
“你說凱文?春節前就回了。”
“那,現在做什麼?”
“還能幹嘛。家裡開酒店的,不想接班,組了個地下樂隊,有時候也會去酒吧打碟。”
“喲,”淩彥齊驚訝一聲。這盧聿菡大清早的就在他車上躺得要死不活,像是從沒睡夠覺似的,“春節就回來了?怪不得節後你總嚷著說在加班,好幾次的家庭聚會都沒參加,形跡可疑。”
盧聿菡手指放在唇中間:“保密,知道不?從今而後,你對嘉卉再敷衍,我保證,也不對姑姑透露半個字。”女人的友誼,出賣起來也是毫不心疼。
淩彥齊點頭:“不止嘉卉。”
盧聿菡沒明白過來:“齊哥,什麼意思?”
“你哥我又不是和尚,成天吃素。無論我和什麼女人在一起,都不許向我媽打報告,必要時還得打打掩護。被無情地統治這麼多年了,我們也得學會互幫互助。”
到這個週五,淩彥齊不想回家也不想約會。驅車到永寧街上,“舊時時光”一團漆黑,門上一把將軍鎖。真是不再營業了。
他不想突然地叨擾姑婆,於是驅車離開,交通路口等紅綠燈時,好遠看見“use”中文名:暮色)的霓虹招牌,在灰黑的天際中閃爍不停。他想起,盧聿菡所說的那個凱文,打碟的酒吧就是這裡。去看看是何方神聖吧。有時候的人生,也確實太他媽無聊了點。
駛近一看,這是一間廢棄廠房改頭換面的夜店。人還在停車場,已聽到激烈的舞曲節奏。
淩彥齊對這環境一點也不陌生,只不過和歌手分開後,不論酒吧還是夜店,都光顧得少了。談不上傷心,也沒必要留連。
踩著複古破舊的鐵旋轉樓梯上到二樓。入口一站,電音響徹全場,舞池裡人潮擁擠。他還是低估了這分貝,震耳欲聾,震得他心神俱裂,愣是沒想起那個交往三年的歌手叫什麼名字。
他挨著舞池最外圍的邊,走向dj臺。正在臺上打碟的是一個嘻哈打扮的年輕男人。反戴棒球帽,留點絡腮胡,穿寬大的格子襯衫。
無疑,便是凱文了。
淩彥齊站在臺下觀看,他曾學過打碟。當然,以他什麼都想試一下的個性和能力而言,算不上精通,而且好多年不沾,時日一長,腦子裡記得再多的抓拍、接歌技巧也沒用,身體全給忘了。
他的每樣愛好,差不多都這樣。以好奇做開始,以時間和金錢做投入,以毫不留戀的拋棄來收尾。從不善始善終。但他還會看、會聽,臺上這個人,無疑深諳此道。
以他的眼光來看,凱文長得不算高大帥氣,但人在萬眾矚目下,優點會被格外放大。
他的混音技巧、身體律動感和現場把控能力,都是超一流。舞池中央的氣氛嗨到掀頂,那些火辣炙熱的身體,都是他的擁躉。難怪盧聿菡會迷戀他。難怪彭嘉卉是毫不動心。
有二十歲出頭的男子朝淩彥齊所在的方位揮手。淩彥齊左右瞧瞧,確認那人是和自己打招呼。舞池音浪太強,根本聽不見那人說什麼。
他好像認識我,淩彥齊走過去,到人跟前,終於想起來,這不是管培康的小外甥麼?
春節,盧思薇和管培康請管家一眾親戚聚餐,這小外甥也在。叫什麼來著?他在腦海搜尋一番,想起來了,叫陳志豪。偏偏還是沒想起來,那個歌手叫什麼名字。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不必要記的,它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陳志豪點頭哈腰安排他就坐,又招呼吧臺送大杯的黑啤過來。他問:“小淩總,你怎麼有空來這邊玩?”
“過來,看下姑婆。順便喝杯酒放鬆下。”
陳志豪露出“我懂”的神情,指著淩彥齊身後的舞池:“靈芝區最靚的女仔,今晚都在這裡。”
淩彥齊側頭瞥一眼,也不做聲。來時還覺得,偶爾放縱也算不上壞事,可進來一看,舞池裡齊刷刷的都是翹臀大腿,奪人眼球。和早些年去過的夜店也沒什麼區別。那些扭動的腰肢,何嘗不是一副又一副的人間皮囊。
他缺嗎?他不缺。
陳志豪又指指臺上的凱文:“這個家夥,小淩總認識不?”
淩彥齊等著他介紹。“這是我們靈芝區最火的dj,每週三次打碟。只要他來,好家夥,跟吸鐵石似的,一幫女粉絲跟過來。你瞧,這還沒到十二點,池子都快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