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完,鄭宜和還未曾接話,倒是李安清笑盈盈得接過了話:“祖母若真有意思倒不如去爭取一番,柳家這不是還沒下聘嗎,誰說霍姐姐就一定要嫁給他了?”她說完便趁著旁人沒個注意朝身邊男子那處低聲附了一句話:“哥哥,你說是不是?”
李安和原先正在唸著霍令儀說的話,驟然聽到耳畔傳來這一句,他那副耳垂頓時就紅了一番,好在他坐得最是靠邊,旁人也未曾注意到。
等平了心下思緒,李安和才抬了一張如山明水秀般的清雋面容,他一雙溫潤的眸子帶著幾分無奈,雖然未曾說話,只是眼中意思卻已分明…不可胡亂說道,姑娘家的婚事,哪裡能這樣被他們拿來說道?
只是他想是這樣想,可這顆心卻還是免不得有些意動。
是啊,她還未曾定親呢…
誰說她就一定就要嫁給柳予安了?
李安和想到這便垂了一雙眉眼,月白色寬袖下的手也跟著稍稍蜷起了幾分。
李安清看著自家堂哥這幅模樣,一雙眉眼便又忍不住泛開了些許笑,她是真的喜歡霍姐姐。她長這麼大瞧見過的人也有不少,卻是頭一回有這樣對胃口的人,若是堂哥能娶到霍姐姐,日後待在一個府中低頭不見抬頭見自然是再方便不過了…她想到這止不住便又想開口慫恿人幾分。
自己這位堂哥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君子了些。
為人君子是好事,可若是要娶媳婦可不能只這樣…尤其還是霍姐姐那樣的性子,身邊圍繞著這麼多出色的人物,堂哥的性子雖好,只怕也難免有些落俗了。她這面還在想著如何替霍姐姐和堂哥引線,便聽到身旁母親沒好氣得開了口:“你這個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鄭宜和一面是沒好氣得伸出手點了點李安清的額頭,口中是跟著一句:“好不容易才交到這麼一個閤眼緣的,可沒得胡說八道把人給嚇跑了。”
“阿孃,疼呢…”
李安清一時未曾注意到,便被人戳了幾下。她忙捧著額頭避開了人的手,一面是朝座上的程老夫人嬌聲告起了狀:“祖母,阿孃欺負我。”
程老夫人聞言卻也只是笑看著她,聞言便道:“是該打,你縱然與她關系再好,有些事卻還是得避諱著…”女兒家的婚事她們私下說說已是不該,哪裡還能這般討論?
屋中因著李安清一番鬧趣,自然是熱鬧非凡。
沒過一會,一個身穿松花色比甲的丫鬟卻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朝程老夫人打了一禮,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老夫人,三爺歸家了。”
這一句話剛落,屋中便靜了一瞬…三爺,李懷瑾,歸家了?
自打三年前老定國公去世,李懷瑾便離開燕京去了故土為父守孝,這三年程老夫人不知寫了多少書信也未能把人盼回來…因此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她卻是先怔了一回。
等怔楞過後,程老夫人便激動地站起了身,口中忙跟著一句:“快,快讓他進來。”
身旁侍立的丫鬟見她起來忙伸手攙扶了一把,屋中其餘人自然也都跟著一道站起了身。
沒一會功夫,簾子便又被人打了起來,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男人走了進來,外間的日頭此時正好打在他的身上憑得又渡了一層光,一時之間竟讓人有些看不清切他的面容。
等到那簾子落下,眾人才得以窺見他的面容。
李懷瑾天生一雙丹鳳眼,眼內勾外翹偏又細長,雖然面容看起來溫潤,薄唇卻因為時常緊抿的緣故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的步子邁得很大,可衣裳卻沒有一絲亂,等到程老夫人跟前,他便直直跪了下來給人磕了頭:“不孝兒給母親請安。”
“快,快起來!”程老夫人眼看著李懷瑾這幅模樣,一雙眼眶便又紅了幾分,她忙要伸手去扶,只是李懷瑾卻還是按著規矩朝人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跟著他便又朝姚淑卿、鄭宜和兩人拱手一禮,口中是道:“大嫂、二嫂。”
等到這屋中禮數都盡全了——
程老夫人才握著李懷瑾的手坐下,她是細細看了回人,口中跟著一句:“瘦了。”
其實她還有一話卻未曾說出口,不僅瘦了,瞧著也變了許多。上回離開的時候,李懷瑾也不過二十二歲,彼時他才入內閣不久最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如今三年時光轉瞬而過,眼前人看起來也變了許多。
若真要說變了什麼?
大概便是這一副性子更加內斂了,看起來也更加讓人覺得高深莫測了…三年前的李懷瑾雖然沉默寡言,可程老夫人大抵還能猜透幾分他的想法。可如今,即便眼前人是溫和笑著的,程老夫人卻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她想到這心下便又忍不住哀嘆了一聲。
李懷瑾聞言卻只是輕輕笑了笑:“許是母親許久未見,才會覺得我瘦了,淮安多魚鮮,兒倒覺得還胖了些…”他這話說完便又笑跟著一句:“先前來時聽母親這處笑語晏晏,倒不知是有什麼趣事?”
程老夫人聽他所問,便又把先前李安清說起霍令儀的事又說上了一回…等說完她才又笑著跟了一句:“這個小丫頭人小鬼大,還讓我去向霍家提親…可惜了,霍家這個丫頭若不是早就被柳家定下了,我心中倒還真有幾分意思。”
她說到這便又朝李懷瑾看去,心下不免又有幾分愁緒——
相較長孫的婚事,她更關心的還是李懷瑾…其他人這個年紀早就娶妻生子了,偏偏他還是孑然一身。
李懷瑾自然也察覺到了程老夫人面上的異樣,他心中清明也未說什麼,只是握著佛珠笑了笑。不過念及那個小丫頭,即便是李懷瑾也不免生出幾分驚詫,他倒是未曾想到一個內宅中的小姑娘竟然還有幾分這樣的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