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著她能單身匹馬的往邊城去,只這份膽量就不是尋常女子可比。
李懷瑾想到這便又覺得沒什麼可以驚詫的了。
…
九如巷的小道上正有一輛馬車朝李家而去。
馬車通身皆用烏木而制,看起來很是精貴,外懸的木牌上還刻著一個“霍”字,正是霍令儀的馬車。
馬車內,霍令儀手握一本賬冊正在翻閱著,打前幾日林氏已把早些虧空的銀錢盡數補上了,林老夫人遣人去一一盤點了又找人重新做了賬本,此時霍令儀便是在查閱這其中可還有什麼遺漏或是不對的地方。
杜若跪坐在一側,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團扇正在輕輕晃打著,眼看著賬本上的內容,口中是一句:“若不是合歡稟了此事,只怕誰也不會知道咱們這位側妃娘娘竟有這樣大的膽子。不過三年竟已從公中取走了數萬兩,這若是把中饋一直託付在她的手中,即便日後世子坐上那個位置,只怕留給他的也所剩無幾。”
她說及此還是忍不住擰了眉心:“這回,真是便宜她了。”
這樣的婦人真該趕出去一了百了才是。
霍令儀聞言也只是輕輕笑了笑,她未曾抬頭仍舊翻閱著手中的賬冊,口中卻是說道:“沒什麼便宜不便宜的,林氏家底本就不厚,為了還上這幾萬兩,她把自己那幾個鋪子也盤得差不多了…”
她說到這,等看完最後一筆才合了賬本抬了眼…杜若順勢把先前涼在一側的茶水奉了過來。
霍令儀接了過來飲用了一口,等喉間潤了,她才又跟著一句:“經歷了這一番得失,只怕這林氏日後的日子還難捱著呢。”這世間之物,哪個不需用錢?日後這霍令德的嫁妝,霍令章的前程可都和這銀兩扯著關系呢。
即便林氏還留在府中那又如何?
這信王府的天啊早在她回來的那一日就已經變了。
林氏日後的日子只會比如今還要難過,她會讓林氏知道什麼叫做仰人鼻息,也會讓她分清這王府之中究竟是誰說了算。母親性子柔和不願去爭,可她卻沒那麼好說話,前世林氏是如何對她們的,今生她會一點點把不該屬於林氏的榮耀一點一點取回來。
杜若聞言倒也細細想了一回,是啊,經歷了這樣一番大起大落、從有到無,這林側妃以後的日子的確難熬。她想到這便也未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打了半邊車簾朝外頭看了一眼,跟著回頭說道:“郡主,快到了。”
霍令儀正閉目養神,聞言握著茶盞的手卻是一頓。她想著之後也許會遇見的那些人,心下還是忍不住漾出一聲長嘆…不過她終歸還是什麼都未說,只是把手中的茶盞重新落在了茶案上。
馬車沒一會功夫便平穩停下了。
杜若扶著她走下馬車,門前早已有丫鬟等候,瞧見她們忙迎了過來…來人是李安清的大丫鬟,上回在飛光樓中她也是在的。這會便笑著先和霍令儀先打了個禮,口中跟著恭聲一句:“您來了,小姐已遣人來問了好幾遍,若不是夫人攔著只怕這會便要親自來接您了。”
霍令儀聞言雖未說什麼,眉眼倒也泛開了一抹笑,這也的確像是李安清會做的事。
丫鬟笑著在前引路,霍令儀便由杜若扶著繼續往前走去,只是臨來邁上階梯的時候,她還是朝那塊高高懸掛的門匾看去一眼“定國公府”…誰又會知道,前世她最後的歸宿竟然會是這兒呢?
其實也還沒有過去多久——
可或許是因為隔了一世的緣故,霍令儀的心中卻有幾分恍然的感覺,倒像是做了一場黃梁大夢似得。
杜若察覺到她止步便輕聲喚了她一聲:“郡主,怎麼了?”
“沒事…”霍令儀回過神,她連下了心思重新邁開步子往前走去,口中是一句:“走吧。”
李家的院落打理得很是好看,大抵是因為書香門第的緣故,比起別計程車族便又多了幾分雅緻…每處院落的名字都很是好聽,白牆青瓦的壁上還題有不少字畫。一路穿花拂柳,待邁入月門穿過小道還有假山園林,一旁池中荷花開得正好,底下還有錦鯉擺尾遊動,端得是一副鮮活景象。
丫鬟一路走著,一面是提醒她小心腳下,時不時也會說上幾句趣話,大抵是說起這園中有哪處好玩的地方,一副盡心盡責的模樣。
霍令儀一概聽完卻也只是笑笑,若說這李家哪處好玩,哪處有趣,其實她又怎會不知?當初她嫁給李懷瑾名聲雖不好聽,可李家眾人待她卻是極好的,程老夫人更是拿她當心肝兒待著…
當年這府中哪處好玩,哪處有趣?程老夫人皆與她說過,餘後更是讓李懷瑾帶著她一一賞玩過。
其實前世她的性子還是過於冷清了些,平白受了他們這麼多好卻從未想過要付出些什麼…那個時候,她這顆心啊被不公和怨恨掩埋得太深,以至於就連身邊人的好也從未看到,或許看到了,只是不願去多想。
若是今生有機會的話,她也願意待這些舊人好一些。
丫鬟還在柔聲說著,只是不知說到了哪話一停,跟著聲也變了調,卻是帶著幾分格外的恭敬:“奴給三爺請安。”
三爺?
李懷瑾?
霍令儀聽到這個名字,放在杜若胳膊上的手還是一僵,她循聲往前看去便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他穿著一身青色長袍,身上並無半點飾物,唯有那一串紫光檀的佛珠仍舊握在手中不曾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