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吃痛,若不是怕周承棠責怪,只怕這會就要痛撥出聲。
好在也就這一瞬的功夫,周承棠便已恢複如常,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重新邁了步子朝柳予安走去…
柳予安也已回過了神,他終究還記得這是在什麼地方。
雖然他不喜歡周承棠,可如今塵埃已定,未免天家不喜,該做的事他還是得做。他斂下了眼眸方想與人拱手一禮,只是在瞧見周承棠身旁宮人握著那盞八角琉璃燈的時候,負在身後的手還是忍不住輕輕一握,面上也是頭回顯露了幾分難堪。
說到底——
他終究還是不想讓晏晏看到這樣的情景。
…
自打元宵節之後,霍令儀是又在家閑賦了一段日子。
等到日子轉入二月,天氣漸漸變得暖和起來,眾人也都去了那厚實的冬衣換上了相對輕便的春裳…霍令儀這才出門去了一趟清平寺。車廂內,杜若在一旁煮著茶,霍令儀便握著一本閑書背靠著車身坐著。
茶已煮開,杜若倒了一盞茶奉到案幾上,眼瞧著霍令儀彎著一段脖頸看書的模樣便又輕輕笑了一句:“郡主近來頗愛看書,不過這本書,奴記得您已是第三回看了?”她說著話的時候,語調還帶著幾分疑問。
杜若的確是有疑惑的,往日郡主鮮少有這樣靜得下心看書的時候…
可這段日子卻日日窩在屋子裡看書,看得還都是舊日王爺喜歡看得那些書,有時候看了一回還不夠。
難不成這些書當真如此吸引人不成?
霍令儀聞言卻什麼也不曾說,她瞧了這麼一遭,眼也有些酸了,索性便合了手中的書籍。她的指腹輕輕揉著眉心,這段日子她每日不是窩在屋子裡看著閑書,便是去尋母妃說話,瞧著無所事事,可私下裡卻一直都在琢磨當日常青山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常青山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說那樣的話。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玄機,可父王究竟要交待什麼話呢?他們又究竟想知道些什麼?當日的黑衣人是誰?還有常青山口中的“那人”又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到底在找什麼東西…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霍令儀心中生疑。
這段日子她時常去父王的書房,不僅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更是把舊日父王喜愛的那些書籍翻了一遍又一遍,為得就是從中查探父王可曾留下什麼線索。可無論她怎麼找,也找不出有絲毫蛛絲馬跡。
霍令儀想到這,眉心還是止不住折了幾分。
她如今大概已能確定父王的死不是因為戰火,這其中必定掩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可她卻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繼續往下查下去,當日李懷瑾的話還縈繞在耳邊。如今的她沒有絲毫的能力,即便真得查出了什麼又有什麼用?
或許還會讓母妃和令君受到傷害。
只是不查…
難道就真得要讓父王這樣不明不白得長埋於地下?她取過茶盞握於手中,等到揭開那茶蓋,其中的熱氣便跟著四溢位來…霍令儀看著眼前的這些熱氣,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一聲幽幽長嘆。
…
霍令儀至清平寺的時候還早,寺中除了寥寥幾位信客也無多少人。等拜祭完父王後,她照常讓杜若去交香油錢,自己卻是朝那片竹林走去…大抵是竹林清幽,她這樣站了一會,那顆紊亂的心倒也跟著平靜了不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抬了一雙眉眼往前看去。
二月春日,此地已開始逐漸恢複春意,遠遠瞧去便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模樣,讓人看著心下也生出幾分舒坦。霍令儀便這樣站在長廊上看著遠處的光景,不知是何緣故,她眼瞧著這處光景卻是想起了頭回在這見到李懷瑾時的模樣。
那日他就是站在那個方向,一身青衣負手而立,遠遠瞧著就跟這園中蒼勁的松竹一般。
霍令儀想到這忍不住卻又想起了當日在江宅的時候,他在她的耳邊說得那句“除了這個謝字,你就沒什麼其他要說的話了?”…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可她卻仍舊清晰得記得那日他說這話時的神色和聲調。
那雙素來沒什麼波瀾的丹鳳目中是帶著幾分笑意的,而往日沒什麼情緒的聲調是微微勾起的,話裡話間也帶著難得的繾綣。
這與她記憶中的李懷瑾有著太大的不同。
前世她和李懷瑾雖然是最親密的關系,可兩人平素卻鮮少見面,成婚一年連說話也屈指可數…更多的時候,他們雖然處於一方屋簷之下卻也都是做著各自的事。那個時候,她不瞭解李懷瑾,也從未想過要去李懷瑾。
可即便再不瞭解——
她也知道李懷瑾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