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瑾初卻未曾想到——
那個男人聽到那番話卻只是輕輕笑了笑,他仍舊垂眼看著她,口中是跟著纏綿一句:“那倒是巧了,本王的命數也不好,倒不知你和我之間,誰又會克誰?”
許瑾初想到這,一雙眉眼還是忍不住朝擺在高案上的那隻美人瓶看去,美人瓶中正插著一枝杏花,此時那杏花在那日頭的照耀下倒是越發好看了幾分…她的指根仍舊端放在膝上,唇角卻還是抿著露出一個虛淡至極的笑。
她重新轉回了身子朝霍令儀看去,眼瞧著她眉眼之間的擔憂便又輕輕笑道:“傻丫頭,你不必替我擔憂,倒是你…”許瑾初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才又溫聲笑道:“你和李首輔的事當真是嚇了我一跳。”
等這話一落——
許瑾初便又輕聲問了一句:“晏晏,你可喜歡他?”
霍令儀聞言卻是一怔,這話她並不是頭一回聽,當日李懷瑾問過她,母妃也曾問過她…只是彼時她給出的答案卻不算明確。可如今,耳聽著許瑾初的這一句,她卻還是忍不住細細想了一回,她喜歡李懷瑾嗎?
若當真要明確說個喜歡與否,她這心中委實還是沒個答案。
可越是相處…
霍令儀便覺得好似越發離不開李懷瑾了,若是這樣便是喜歡,那她大概的確是喜歡上李懷瑾了吧。
許瑾初眼瞧著霍令儀眼中的怔然,面上的笑意卻是又溫和了許多…早先聽到訊息,她還怕晏晏是沒個法子才只能嫁給李懷瑾。畢竟那位李首輔位高權重,手段又多,晏晏雖然聰慧卻也敵不過那人心機深沉。
可如今這樣瞧著,這個傻丫頭卻是當真喜歡那位李首輔。
既如此,她倒也不必擔心什麼了。
…
等到四月中旬,杏榜也出來了,和前世一樣,霍令章依舊高中第一,成為了這建昭二十年的會元。一時之間,霍令章這個名字猶如這三春四月的風一樣,席捲了整個燕京城…雖說還未到最後的殿試,可霍令章以十四歲的年紀得了這個會元,委實是讓人欽羨的。
何況倘若你會試名次不錯,等到了那殿試想來也不會太差。
因著霍令章的年歲,這城中自然有不少人說道,如今內閣的李首輔當年十五中狀元,已是令人驚嘆不已…若是這位霍家的二公子今次也能得個狀元,日後自是前途無限。因此這殿試尚未開始,可這燕京城中卻有不少人開始下注押寶,其中有賭李家那位大公子中狀元的,自然也有不少人賭霍家這位二公子中狀元的。
他們一個是今次會試的第一名,一個是定國公府的世子…
兩人都是青年才俊又都是有才之士,此次狀元這個位置想必定是出自這兩人之中。
…
霍家,昆侖齋。
自打家中連著出了不少事,林老夫人也已鮮少讓眾人聚集在這處了,可今日昆侖齋中卻坐了不少人,就連霍令德也難得沒跟嚴嬤嬤學習規矩,安安靜靜得坐在底下。林老夫人高坐在軟塌上,她的手中握著一盞茶,這會正垂眼看著底下坐著的霍令章。
手卷還在案上放著,裡頭是用朱筆寫著霍令章今次會試的名次,會試第一。
林老夫人想到這,眉眼之間便是泛不開的笑意,她仍舊看著霍令章,眼瞧著他依舊似往日那般沉靜的面容,不驕不躁、更是半點慌亂也沒有…她心下對這個孫兒是又多添了幾分贊許,原本以為他這次會試能得個名次已是不易,哪裡想到他竟然得了個第一回來。
十四歲就得了會元,這是多大的榮耀?如今這訊息才散出去不久,就已有不少人登門拜訪,紛紛要求見霍令章,連帶著他們霍家的名聲也跟著提了不少。
“這一回你是給咱們霍家的列祖列宗都掙了臉面…”林老夫人終於開了口,她面上的笑意未曾有一絲消落,連帶著聲調也極為柔和…當年霍安南再有本事也沒能得個會元,可如今她的孫兒卻得了會元。
她想到這,眉宇之間的笑意卻是更深了幾分。
即便日後到了地下,到了霍啟松和那個賤人的跟前,她也能高仰著頭。
不過心中的這一番思緒也只是一瞬,林老夫人便又看著人繼續說道:“等回頭去你父王跟前燒柱香,把這樁喜事也跟他說一回…”大抵是因為說道霍安北,她的聲音還是跟著低了一回,連帶著眼中的笑意也消散了幾分,平添的卻是幾許惆悵。
卻是又過了一會——
林老夫人才又握著手中的茶盞飲下一口熱茶,而後是又跟著一句:“你父王若是知曉,想必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霍令章聞言便起了身,他朝林老夫人拱手一禮,口中輕輕應了一聲“是”,跟著是又一句:“孫兒打算午間就去一趟父王的墳前。”
林老夫人見此便也未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因著先前提到了霍安北,屋中的氣氛還是不自覺地默了一回…即便距離霍安北逝世快有一年的光景了,可每每提及,心下難免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霍令儀,她只要一想到父王真正逝世的原因,心下那股子掩藏著的恨意卻是怎麼也遮不住。
霍令儀生怕旁人瞧見起疑,便只好握著手中的茶盞,低垂著一雙眉眼,假借喝茶的名義恰好遮掩住了面上的神色。
屋中無人說話,卻是又過了一會,林氏才開了口,自己兒子有這麼大的本事,她做母親的自然高興…她的面上雖然也帶著幾分緬懷悵然,卻還是抬了臉朝林老夫人看去,口中跟著柔聲一句:“母親,咱們霍家也許久不曾操辦喜事了,令章這回能中會元委實是一件大喜事,該好生操辦一回。”
林老夫人聞言倒是也跟著點了點頭,她收斂盡了面上的那股子神色,跟著是又喝了口茶水才說道:“的確是該好好操辦一回,不過到底只是會試,若是操辦得太甚難免旁人說道…”她說到這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後便擰頭朝許氏看去,跟著是又一句:“你且把舊日交好的幾家門第請來家中,至於旁的…”
她這話說完便把手中的茶盞擱於茶案上,而後是又看著霍令章繼續說道:“松山先生教導你這麼多年,必然是要請的。至於別的交好的,你瞧瞧可有誰要請來的,且寫了拜帖交於你母妃等擇了日子再一道送出去。”
這話便是要許氏操辦了。
許氏自然也未說什麼,家中出這樣的喜事,合情合理也該好生操辦一回,她想到這便又開了口:“松山先生過來大概也得有個三日功夫,倒不如把日子定在二十,那個日子,兒媳瞧著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