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時候面上是一派笑意,就連一雙眉眼也依舊是素來的溫和,等前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妾身往日也操辦過不少宴會,若是郡主不介意的話,妾身倒是可以幫持一二。”
她這話落後,屋中倒是又靜了一瞬。
林老夫人擰頭朝林氏看去,見她這幅模樣,心下倒是難得舒緩了幾分…往日家中的宴會都是林氏操持,若是由她幫持著倒也不至於忙亂。
她想到這剛想開口說話,便聽得霍令儀先笑著開了口:“側妃的好意我且心領了…”霍令儀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握著帕子拭了拭唇邊的茶漬,跟著是又一句:“只是我前幾日聽下僕說側妃近來身子還是不舒坦,你是好意,可若是為了我的生辰再損了身子…”
“我這心中啊,難免是有幾分過意不去的。”
霍令儀這話說完是又擰頭朝林老夫人看去,口中是繼續跟著一聲笑語:“如今母妃的身子是越發好了,祖母何不若讓母妃操持?前幾日九如巷的那位李二夫人還時常與我說要來家中做客,我年歲終歸還小,您身份又太過貴重…”
“只若是再讓側妃招待這樣的客人,傳出去難免讓人把咱們王府低看了幾分。”
林老夫人聞言倒是細細想了一遭,往日她待許氏心中有氣,家中中饋大權也都握在林氏的手中…由著林氏操持宴會、招待客人總歸還有幾分說得過去。可如今許氏與外頭行來走往的次數也多了,中饋大權也握在了晏晏的手中,若是再讓林氏出面,豈不是讓旁人覺得他們霍家委實沒個規矩?
尤其是像李家這樣的老權貴素來最是看重這些了。
她想到這也就消了原先的心思…
何況這說到底也是晏晏的生辰禮,自然該依著她的意思來。
林老夫人心下思緒轉了一遭便抬了臉與許氏說了話:“既如此,這事便交由你來操持,家中的管事都是有經驗的老人,你盡管差使他們便是。”她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與林氏說道:“你也是好意,不過你身子若不舒服便好生待在屋子裡歇息。”
霍令德聞言便張了口:“祖母,母親她…”
可她這話還未說全,私下便已被林氏握住了手。等霍令德止了話,林氏才重新抬了臉朝林老夫人看去,她的面上照舊掛著一幅溫和笑,聞言也只是柔聲說道:“多謝母親關懷,媳婦省得。”
林老夫人見此也只是點了點頭未再說什麼了。
等到晨省結束,林氏和霍令德辭別林老夫人退下,轉過偏僻小路的時候,霍令德才松開林氏握著她的手,擰著眉心憤慨道:“母親先前為何要攔著我?您明明就沒病,這都是霍令儀胡亂編造出來的,為得就是不讓您出面見客。”
林氏看著她一副怒容也只是淡淡說道:“我知道。”
霍令德聞言是一頓,卻是過了好一瞬她才又開口問道:“那您為何不說?您和祖母說到底也有姑侄的情誼…”
“傻丫頭…”
林氏聞言看著霍令德面上的憤慨還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她伸手撫著霍令德的臉,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難不成你以為你祖母會不知曉我究竟有沒有生病?她不過是正好順了霍令儀的臺階下來罷了。”
她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會,跟著才又說道:“以往我掌著中饋,出面主事總歸是有道理可循。可如今…”
她這話卻未曾說完,只抬了臉掀了一雙眼簾朝那昏沉的天空看去…
烏雲壓境、寒風蕭索,是要下雨的模樣。
林氏待過了許久也只是開口一句:“這天還真得是要變了。”
霍令德此時也逐漸有些明白過來,她緊緊握著林氏的手,小臉上是一片蒼白,連帶著聲音也帶著幾分顫:“母親,難道咱們就這樣認輸了?”她的心中的確是害怕的,往日母親掌著中饋又有祖母幫持著,她雖然身為庶女可也是正正經經過了十三年的順遂體面日子。
可如今中饋皆被霍令儀握著,就連祖母也不肯再站在他們這邊,難不成日後當真要被霍令儀這般壓著?
霍令德想起那日霍令儀在耳邊與她說得話“你不過是個妾氏所生的女兒,往後行事說話前先掂一掂你自己的身份,再想一想,你…配嗎?”她想到這身子更是忍不住打起顫來,就連握著林氏的手也多用了幾分力道。
她的紅唇輕微抖動著,口中是跟著顫聲一句:“母親,我們以後該怎麼辦?”
林氏看著她這幅模樣忙回過神來,她伸手輕輕撫著霍令德的後背,等到霍令德逐漸平緩下來…林氏才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別怕,母親不會讓你們有事的。”這後宅內院裡的事哪有這麼容易就分個勝負?
一個未及笈的小丫頭,一個纏綿病榻多年的病秧子,還有一個老虔婆…
難不成她握著中饋這麼多年竟還鬥不過她們?林氏想到這,一雙微微垂下的清平目還是忍不住泛開幾抹暗色。
…
因著是霍令儀的生辰禮請得自然是素來交好的那些門第,這其中除了許家之外便又請了一遭李家,柳家那處倒是也礙著身份送了一回帖子,餘外倒是林老夫人做主請了些舊日裡時常走動計程車族門第,權當一道熱鬧熱鬧。
許氏也是難得有這樣好的興致。
這麼多年,這還是頭回她親自替霍令儀操辦起生辰宴…因此自打林老夫人發了話後,許氏便親自領著人在府中大興操辦起來,什麼請客用得院子,宴會上的菜餚,女眷吃用的茶,男客要用的酒…件件樁樁當真是繁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