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意志堅定,絕不允自己八月十八出門觀潮,沈瀾便冷哼一聲道:“你若怕我出事,只管派上七八十個護衛,將我團團圍起來。”
聽她主動要求增加護衛,不像要逃跑,倒像是真要看潮。裴慎鬆了口氣,笑罵道:“近來忙得很,哪裡來的這麼多人手派給你。”只管不讓她去看潮便是。
思及此處,裴慎笑道:“今日這海鮮蒸蛋可好吃?”
沈瀾見他換個話題,便也佯裝不滿地冷哼,方才點頭道:“味道倒是不錯。”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裴慎用了晚膳,方才沐浴歇息。
八月十七,沈瀾應允了裴慎不去觀潮,卻照舊出府。
馬車剛行了一段,沈瀾便掀開車簾,吩咐道:“去候潮門外。”
隨行的平山發愣,連忙道:“夫人,爺吩咐了,不讓去觀潮。”
沈瀾淡淡道:“誰說我要去看潮?”語罷,解釋道:候潮門外是渾水閘附近,裡頭有魚鯗集。我回回出來都只去些金銀樓、綢緞鋪之類,早厭了,還沒去過集市呢。”
平山一時為難,躊躇不決。沈瀾卻道:“你且安心,我必不去看潮。”
聽她再三保證,平山到底鬆了口氣,只吩咐車夫駕著馬車,趕到候潮門外。
杭州城擁擠,城外一樣是延伸出來的民居,精舍密佈,鱗次櫛比,殊無間隙。
沈瀾掀簾望了一會兒,見已到了候潮門外,便笑道:“不去魚鯗集了,改去浙江亭。”浙江亭可是觀潮絕佳地點之一。
平山一時無語。無奈道:“夫人不是應了屬下,不去看潮的嗎?”
“我反悔了。”沈瀾面不改色。
平山愕然,他素來是個老實人,見沈瀾這般耍無賴,一時停在原地,撓撓腦袋,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瀾便勸道:“平山,你不敢打暈我便拿我沒法子,所以你是決計拗不過我的,便是馬車不去,我走也能走去觀潮。”
一聽她說什麼打暈,平山即刻拱手道:“屬下不敢。”
沈瀾笑了笑:“你與其在此糾纏,倒不如遣了人去稟報你家大人,且看他如何言語。若他允我去觀潮自然最好,若他不許,你得了訊息再將我打暈帶走也不遲。”
這話也就哄哄平山這憨人罷了。觀潮之時周圍都是人,大庭廣眾之下打暈沈瀾,豈非平白無故惹來非議?裴慎寧可親自來帶走她,都不會下此命令。
平山果真是個老實人,無可奈何,還能任由沈瀾下了馬車往前走。他生怕再重演端午舊事,即刻點了兩個護衛,一前一後護著沈瀾。又遣了自家弟弟平業去給裴慎報信。
此時已是巳時末,約摸是中午時分。沈瀾前後是護衛,左右是丫鬟,被包的嚴嚴實實往浙江亭而去。
八月十二至八月二十一本就是觀潮日。浙江亭外兩側早已起了綿延三十餘裡的棚子,擠擠挨挨全是人,摩肩接踵,沸反盈天。又有富貴人家,又另起了高臺,拿彩幔錦綢圍著。還有百姓擠在岸邊長堤上,伸長脖子望潮。
“夫人,且往亭中去。”平山指點道。
那浙江亭原被杭州知府夫人孫窈娘佔著,一見沈瀾來了,即刻招呼眾僕婢,讓出了半座亭。
沈瀾正欲與孫窈娘說上幾句,方聽得兩岸本就喧闐的人聲如同沸水入油鍋,轟地一聲。
“潮來了!潮來了!”
“快看快看!”
“別擠我!往後退!往後退!”
兩岸百姓有的歡呼雀躍,有的震撼失聲,還有的拼命推搡著要後退,生怕被潮水捲走。
沈瀾站在亭中望去,見原本白茫茫江面上,水勢平滑如鏡,實則暗流洶湧。先有一線白練自遠而近,直逼岸邊。
緊接著,潮水洶湧起來,一浪疊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奔騰咆哮,聲如雷霆。恰有狂風卷席,濁浪擊石。
待潮水逼至岸邊,忽捲起數丈巨浪,萬仞驚濤,其勢吞天沃日,如山嶽壓頂,天河倒懸。
滔天濁浪,磅礴激壓而下,重重拍在岸上。離得近的百姓紛紛掩面避退,生怕被巨浪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