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亂糟糟的,潮生這幾日便待在家中,不要出去,可好?”
潮生鄭重地點了點頭,又蹭蹭沈瀾的臉,憂心道:“娘,外頭好危險呀,你也不要出去了。”
沈瀾點了點頭,這才將潮生放下,任他跑到榻上,玩厭了魯班鎖,又去翻連環畫。
見潮生翻閱地專注,沈瀾便也繼續看起書來。
安安靜靜的日子過了沒幾天,沈瀾再度接到了武昌知府夫人的邀帖,隨行而來的還有上回來過一次的餘嬤嬤。
對方這一回到底沒那麼囂張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笑問道:“沈娘子這身子可是大好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況且三番兩次來邀她,恐非好事。沈瀾面不改色地咳了兩聲:“吃了藥便好多了,只是還有些咳嗽罷了。”
餘嬤嬤嘆息一聲道:“我家夫人邀不到沈娘子,也是可惜。”
“四時俱有好風光,春日宴……咳咳……我赴不了,待到夏日芙蕖宴,我必去。”語罷,沈瀾又以手握拳,掩在嘴側咳了兩聲。
見她咳得這般厲害,餘嬤嬤為難道:“不瞞沈娘子,我家夫人還邀了好些個商戶人家。”
沈瀾一愣,難不成是她想錯了?此番宴會,是因為礦監稅使來了,各家商戶不好光明正大聚在一起,便遣了自家夫人去赴宴。
“既然如此,若我晚間服了藥,能好些,明日便去赴宴。”沈瀾到底鬆了口。若能在宴席上交換些訊息也是好的。
見她答應,餘嬤嬤笑了笑,告辭離去。臨行前,慣例帶走了些香秔米、西洋布、小龍團之類的賠罪禮。
第二日一大早,沈瀾未曾帶走春鵑,只叫她留在家中理事,看護著潮生,自己帶著秋鳶和兩個健婦、兩個護院赴宴。
武昌富庶,數年前某一任知府曾在衙門內修築過一座藏春園,此次宴席便設在這藏春園內。
只可惜戰亂頻頻,武昌知府也不是什麼有錢有勢的,這藏春園便漸漸破敗下來,只修葺了一部分,用於知府夫人待客。
今日,沈瀾穿著挑邊白綾袖衫,一條天水碧纏枝紋潞綢羅裙,雲鬢綴著些米珠鈿,斜簪了一根流雲靈芝鏨銀簪。
她一路穿朱門,越綺戶,立於亭前時,清麗似瀲灩風荷,穠豔如春醉海棠。
剛入亭中,亭中七八個女子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果真美貌。”
“美貌有何用?聽說是招贅了夫婿,奈何逃難路上死了。”
“成日裡拋頭露面的,外頭人還喊她什麼沈娘子呢。”
……
七八個女眷倒也不是指指點點,只是時不時看她兩眼,再竊笑幾聲罷了。
如此這般,若是沒經過事的小姑娘只怕已捱不住了。
可沈瀾渾不在乎。相反的,她雖平日裡多與男子交遊,不曾見過糧商們的夫人,可此情此景,她已知不對。
這幫人蓄意將她騙來,只怕是一場鴻門宴。
思及此處,沈瀾面不改色入得亭中,向上首的知府夫人庾秀娘屈膝行禮。
庾秀娘只端起茶盞,悠哉悠哉啜飲著,也不理她。
沈瀾灑脫一笑,起身入座。她這般樣子,倒叫眾人一時愕然。
庾秀娘端著茶盞,暗自氣悶,想給的下馬威沒給成,心中越發惱怒,張嘴便斥罵身側的丫鬟:“沒規矩的東西,我叫你起來了嗎?!”
那丫鬟原本是立在她身後佈菜的,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瑟縮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沈瀾心知這是指桑罵槐呢,便佯裝聽不懂我,還好心勸道:“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夫人與她計較什麼呢?”
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庾秀娘冷下臉來,指了指身側餘嬤嬤道:“沈娘子不曉得,這餘嬤嬤原是京裡永寧長公主身側的管家婆,被我請來教導府裡的丫鬟婆子們,她為人最是懂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