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琿暗道倒黴,剛要瞎編個理由,可被自家大哥冷冷看著,他本就怕裴慎,這會兒情急之下哪裡編的出理由來。
還是沈瀾笑著打圓場:“妙娘做的對,是我不好,忘了小孩子不能吃龍眼了。”
潮生即刻抿抿嘴,心想他三歲多就能吃葡萄吐葡萄皮,吃龍眼吐龍眼核。
這個裴允,真笨!
沈瀾這麼一打圓場,眾人也紛紛笑起來,打算將這話題岔開,繼續活躍氣氛。
齊妙娘雖自持國公嫡女,覺得沈瀾身份低微卻要做皇後,日後自己還得對她磕頭,心裡待她有幾分抵觸、攀比、酸意,可見大伯這般愛重她,齊妙娘壓根兒沒想得罪沈瀾。
她趕忙解釋道:“允哥兒極喜歡吃龍眼,被龍眼核嗆過兩次。我方才見嫂嫂遞來蜜橘,以為是龍眼,這才打了允哥兒,非是對嫂嫂不敬。”
沈瀾扶額,心道這姑娘看著秀氣,竟也是個憨人,認真解釋起來,倒將沈瀾方才說自己遞來龍眼的藉口戳破了。
果不其然,裴慎臉色很是難看,冷聲道:“既是誤會,給你嫂子道個歉也就罷了。”
沈瀾心道還沒成婚,哪裡來的嫂子,這是此時她不好反駁裴慎,便笑著打圓場道:“不是什麼大事。”說罷,為了緩和氣氛便逗弄裴允:“允哥兒一會兒剝了蜜橘,給我吃一瓣可好?”
齊妙娘趕緊推了推裴允,裴允到底聽他孃的話,便伸手拿了個蜜橘要剝。
眾人只等他剝好了,便即刻誇贊一句“允哥兒真是孝順長輩”,就能將此事揭過。
誰知恰在此時,大太太蹙眉道:“你是什麼身份,怎能叫允哥兒剝給你吃?”
滿室針落可聞。
沈瀾愣了愣,不甚在乎地笑了笑,正要開口揭過此事——
潮生卻回頭看了眼大太太,下意識抿住嘴,又笑嘻嘻道:“大太太,你方才還說我和允哥兒是兄弟,以後要親熱和睦。那允哥兒不能剝橘子給我娘吃,我以後是不是也不用剝橘子給二叔二嬸嬸吃?”
大太太反駁道:“那怎麼能一樣呢!你是晚輩,當孝順長輩。”
潮生臉上的笑便淡了淡,只管仰著頭,嘴甜道:“是這樣嗎?那我以後一定會孝順二叔二嬸的。”
裴琿和齊妙娘面色略有些白意,周圍人更是驚詫莫名,誰都沒料到六歲的潮生能說出這般話來。
潮生是慎哥兒獨子,只要裴慎沒有其他孩子,潮生就是下下任皇帝,他若看琿哥兒和妙娘不順眼……
大太太只是偏心了些,又不是傻子,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潮生,可這孩子已經跑到沈瀾身邊,專心致志地低著頭給沈瀾剝橘子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記恨上了還是傻乎乎地順著大人的話說。
大太太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來,裴慎卻早已面色發沉。
他久居宦海,沉著臉時直叫人噤若寒蟬,唬得周圍眾人心驚膽戰。
“沈瀾是我妻子,見她便如見我。”裴慎冷冷道:“況且孔融尚知讓梨給同輩,允哥兒一個做侄子的,剝了橘子給伯母一瓣又如何?”
說罷,他躬身道:“母親,我等一路舟車勞頓,已是疲憊至極,只是不知存厚堂可收拾好了?”
大太太頓時就被氣得臉色青白,裴琿連忙道:“收拾好了!娘日日盼著大哥你回來呢!”說罷,可勁兒使眼色給裴慎,恨不得他即刻來一句軟話。
裴慎到底久在官場,日日與人打交道,見母親氣成那樣,加之大庭廣眾人多口雜,他不願背上不孝的名頭,便順勢道:“是兒不好,叫母親生氣了。”
裴琿和齊妙娘圍在大太太身側,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撫氣順背,這才叫大太太緩過一口氣:掩著帕子啜泣道:“慎哥兒,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走罷,叫你爹管你!”
裴琿和齊妙娘圍著大太太,像一家三口。
獨獨裴慎,立在堂前,格格不入。
沈瀾見了,難免替裴慎感到幾分難過。她打起精神,笑著對裴慎道:“不是給大太太帶了禮物嗎?怎得不送上來?”
一如多年前她初次來魏國公府,垂首低聲說送禮,試圖緩和大太太和裴慎之間的關系一般。
只是當年緩和了一時尷尬,如今六年過去了,依舊沒變,也不過緩和一時罷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接了裴慎的禮物,一場接風宴,就這麼幹巴巴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