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見狀,一把拽起秦獻,朗聲道:“秦大人何苦如此?陛下未曾下旨褫奪你的官位,自是知曉你竭誠盡節,忠貫白日。”
秦獻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竟猛然迸發出亮光,他死攥著裴慎胳膊,連聲道:“是極是極!裴大人說的是!說的是!”
見他這般,裴慎便知道秦獻已是嚇破了膽,至少他在轉運使的任期內,必會全權配合裴慎。
方才還板著臉的石經綸此刻也擠出一個笑道:“秦大人安心罷。”
聽錦衣衛這麼說,秦獻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終於沒剛才這般失態了。只是他腿軟的站不起來,只能跌坐在地。
裴慎便一把扶起他,叫他坐在了圈椅上,又溫聲安撫:“秦大人今日蒙陛下垂憐,得以聆聽聖訓,想來如今是矇昧盡去,心明眼亮了。”
說著,便看了眼許益。
秦獻心裡一突,陛下前兩諭,俱是在訓誡他廉之一字,必定是知道他貪汙受賄的事了。
之所以沒有像副使劉必之一般入京受審,多半是因為姐夫孫德寧,可這樣一來,他的官位也保不住了,過個一年半載,陛下必定會找個錯處貶謫了他。
得想想辦法,想想辦法……秦獻定定地看了兩眼許益,這是東廠檔頭之一,肯定是陛下身側某個大璫的心腹。若能透過許益請那位大璫在陛下那裡說幾句好話……
再想想陛下的第三諭,忠。什麼叫忠?臣子貪汙受賄,挖著陛下的牆角是不忠。臣子自己吃得腦滿肥腸,陛下一無所得,是不忠。既然要忠……
秦獻心思已定,便感激的沖著裴慎笑了笑,換來裴慎溫和的笑容。
錦衣衛和廠衛聯手,在座眾人自知在劫難逃,早已軟了身子,嗚嗚咽咽的哭泣。有幾個性烈的還想掙紮,被賞了幾棍也老實了。
“裴大人,我等皇差在身,這便告辭了。”石經綸吩咐手下將這些犯官綁好送入囚車後,便要告辭離去。
許益聞言,在心裡把石經綸罵了個狗血淋頭,他還想著帶孩兒們在揚州花花兩天,可現在錦衣衛要走,東廠也不能留。否則兩方同時出京,錦衣衛卻比東廠先回,這不顯得他們廠衛辦事不力嘛!
感情這出京拿人還真他孃的是個苦差事,半點油水都沒有!怪不得大璫們都一推四五六,誰都不肯來。
“還請二位稍候。”裴慎拱手道:“罪官宅院均需查抄,其中還夾雜著幾個鹽商。本官人手不夠,想請石鎮撫使和許檔頭撥幾個人手,隨本官與揚州知府一同前去抄檢。”
藉此喂飽了太監們,好讓他們不要滋擾揚州以及沿途百姓,速速離去。畢竟讓太監們禍害平頭百姓,不如讓他們去禍害貪官汙吏。
聞言,許益大喜。抄家是何等富到流油的差事,這裴大人果真會做人!
錦衣衛和東廠不和已久,叫太監們得利,石經綸卻無不滿之色。只因他們錦衣衛人多,抄家分潤到的財貨更多。
石經綸:“既是如此,我且調一隊小旗與裴大人同去,只不知裴大人要我等查抄哪裡?”
許益久在宮中伺候人,聽人話的本事一等一,聞言,即刻意識到石經綸這是投桃報李,給裴慎面子,請他先挑。許益從善如流:“裴大人盡管吩咐!咱家別的不行,抄家最是得力!”
裴慎溫聲:“許公公說笑了,陛下未曾下旨,哪裡敢抄家,不過是還有些證物要搜檢出來一併呈給陛下罷了。”
“是是是!”許益連連點頭,又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瞧我這嘴,諢說什麼!您老大人有大量,莫與我計較。”
裴慎便笑道:“那劉必之府上有一名瘦馬是人證,趙案府上有《伯遠帖》真跡,是物證,還有其餘受賄官吏府上,均有些人證物證,這些便不勞煩二位了。只是賬本的正本應當還藏在鹽商劉葛的府上,且多半藏的隱秘,一事不煩二主,勞煩許公公和石鎮撫使了。”
讓錦衣衛和廠衛親手將賬冊正本搜出來,不經過他的手,便無人能說他蓄意構陷,這案子也就釘死了。
一聽說讓他們抄鹽商家,許益放聲大笑:“裴大人且放心,為陛下辦差事,咱家必定盡心盡力!掘地三尺都要把那賬本挖出來!”
石經綸心想,是找到了賬本也還要掘地三尺罷!心中雖鄙夷這死要錢的太監,石經綸卻也不反對抄鹽商家。既有外快可賺,為何不幹。
“既是如此,本官這便派人帶二位前去。”裴慎道,“原本該為二位及眾兄弟接風洗塵,只是今日抓人鬧出了動靜,為防有人毀去證物,只能勞累二位速速前去抄檢。”
鹽商何其豪奢,幾萬兩家底總是有的,便是分潤下來,他少說也能拿個幾千兩,誰還在乎一頓飯!許益笑盈盈道:“皇命在身,應該的應該的。”
石經綸更沒有二話。
裴慎溫和道:“待人證物證盡數集齊,明日午間本官便在太白樓設兩桌宴席,必叫諸位吃好喝好。只是本官守恩師孝不能來,知府大人恐怕也要忙於政務,屆時便由秦大人招待諸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