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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羅生門

遲秉文因為左肩上的傷口足足臥床了半個月。這期間馮小嬋卻整日整日的跑到附近的茶館裡去消閑,也不念書,只顧一個人悶悶的喝茶看山景。

後來的幾日,倒總有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每日穿著一身幹淨的長袍,像是舊式學儒似的,坐到她這一邊同她搭話,又請她喝茶,漸漸地熟絡了起來。一半是因為和遲秉文存心置氣,一半也是因為這男人本身的一種儒雅的氣質,馮小嬋竟像是當初痴戀遲秉文似的,又痴戀上了這個男人。男人也同她表白——說他真是愛死了她身上的這一種清高的學生氣。

既無家累,又兩情相悅,男人又好像是本地的一個繼承了家業的富家公子,這兩人很快的便有了魚水之歡。

等到遲秉文的傷勢漸好,終於能使上一點兒勁兒的時候,離上次的那場轟炸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一日,小嬋匆匆的趁夜離開了校舍,她知道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赤腳醫生。她身體出現了一些狀況,似乎又不是病,她不能夠找隨行的校醫診斷,她心裡隱隱的有一種感覺,似乎非得偷偷摸摸的才好。

赤腳醫生替她搭了脈,說了些什麼,她卻不信似的,非求著這老人家再給她號一號。

她是懷孕了,鐵打的事實。月信遲了許多的日子,她一早便有所懷疑。

她又拖著疲累的身子返回了校舍,正好碰見迎面走過來的陳伯玉同遲秉文,她抬起眼睛看了秉文一眼,眸子裡閃爍了一下,便即刻低下頭來,彷彿沒看見他們似的徑自走開了。

陳伯玉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碰了碰遲秉文的胳膊道:“怎麼了她?你又跟她鬧別扭了?”

遲秉文一頓,淡淡地道:“我能同她鬧什麼別扭。”

這幾個月來,除了最初的一段時間還能夠同遠在千裡外的家人通通訊,後來竟越發艱難,現在竟是把所有的出路都切斷。

他們兩個人繞著校舍轉了幾圈,終於還是耐不住西北的料峭春風,重新躲回了學校分配下來的房間裡。

兩個人同住一間小小的屋子。

陳伯玉盯著桌上的一封書信不語。他在黑暗中擦亮一根洋火,點上香煙抽著。

遲秉文倚在牆上道:“也給我一支。”

陳伯玉便把一盒香煙一盒洋火扔了過去。

遲秉文吞吐了一口,把頭輕輕地抵在牆上道:“我今天太累了,簡直睡不著。”

陳伯玉聽了,半晌不語,忽然又道:“真不知寶絡在那邊怎麼樣了——”

遲秉文吐出一口煙圈兒,沒接話。

“她還是呆在那邊好——總比咱們這兒好。”

遲秉文看了他一眼,忽然半開玩笑似的道:“你真喜歡寶絡?”

“真喜歡。”

“那等咱們什麼時候回去了,你就趁早娶了她吧。”

“真的?你不反對?”

“前提是咱們能回去——上一次轟炸就夠嗆,只要咱們能平安回去,就讓你娶她。”

耳邊又是敵機的轟鳴聲。

彷彿是看了一場電影。轟炸兩個字才從口裡輕輕地說出來,下一個鏡頭便切換到了炮火連天的場景。

不是校舍被轟炸,是烏尤寺。他們從窗戶裡頭遙遙的便看見烏尤寺那邊的滾滾濃煙。一片哀嚎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