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點頭:“是的,太爺爺。”
“你爸真是,真是……誰用得著他啊,真是……”
突然眼睛發癢,鼻子、嘴巴、喉頭滿是酸澀,聲調明顯帶著顫音,話都說不完整,眼眶裡也有溫熱的東西想要溢位來。
要不是重孫子轉達,他從陳載嘴裡可聽不到這樣的話。
小滿跟太爺爺轉述了陳載說過的話,他說“爺爺在,不遠遊”。
聽到這話,陳甫謐感覺自己能年輕二十年,對陳載的付出都因為這句話有了回報。
“還是小滿招人喜歡,你爸……”
在陳甫謐印象中,陳載一項態度強硬,犟得很,你跟他說東,他不理你,你跟他說西,他還不理你。
沒想到陳載有這份孝心,他一直都是最孝順,最重感情的孩子。
陳厚跟陳德都在外地,工作忙,難得回來一趟,陳載原來也在外地,也不願意回來,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可他現在的想法是不遠遊。
是他的妻兒給他帶來的改變吧。
陳厚跟陳德比他乖順的多,可到頭來願意陪著他老頭子的還是陳載這個犟種。
陳甫謐喉頭一陣阻塞,強行忍著,不讓眼中的淚增多凝聚掉落,但他不想再重孫子面前失態,忙偏過頭去,不過小滿根本就沒看他,而是往外跑,說:“太爺爺,我去找多寶。”
小滿是個特別體貼的孩子。
陳載回來得晚,聽見他的聲音,陳甫謐把夫妻倆都叫進屋,說:“小滿跟我說了,你要是想去留學就去,不用管我,不用管我這把老骨頭,我比你們都健康。”
他這時已經平複情緒,心情好得很,是用調侃的語氣說的。
陳載淡聲說:“爺爺,您是我考慮的一個方面,但我的規劃裡這幾年沒有去國外深造的計劃。”
你看陳載嘴硬,關心他還不肯承認吧。
陳甫謐說:“按你的計劃來,不用管我,我身體好得很,再說還有你大伯三叔。”
“我知道,爺爺。”陳載說。
陳甫謐擺手:“忙你的去吧。”
陳載還是含蓄內斂,說句好聽的就跟能要他的命一樣,真不如小滿可愛。
——
這天舒苑外出採訪回來,剛走到畫報社門口,剛剛停車,就聽到一道陌生女聲叫她:“你好,請問是舒苑吧,能聊聊嗎?”
斜前方站著一個陌生女同志,三十歲出頭,穿著時髦考究的連衣裙跟白色皮鞋,妝容精緻,舒苑打量對方一番後問:“我是,請問你是?”
女同志自我介紹:“我叫蘭嵐,沈忠誠的前妻。”
舒苑頓時沒了興致,在畫報社門口見到,她還以為是來提供新聞線索的熱心群眾。
“我還要上班,沒空跟你閑聊,有話趕緊說。”舒苑不耐煩地催促。
她對蘭嵐的做派沒啥好印象,端著,竭力做出高雅優美的樣子。
對方也在打量舒苑,只見她穿著白襯衣跟藏藍色的長裙,肩上斜挎攝影包,穿著普通,因為工作行色匆匆,可她的五官精緻姣好,神情明媚生動,彷彿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蘭嵐只覺得心髒驟縮,這就是沈忠誠念念不忘的人。
舒苑的態度讓對方沒辦法拐彎抹角,只能直截了當地說:“你知道沈忠誠所有的詩都是寫給你的吧。”
舒苑微微凝眉:“我不知道,我對詩歌沒興趣!在你前夫還完錢之後,我跟他沒有任何來往。”
八十年代是文學的黃金年代,也應該是讀者對文學、對作家、對詩人最狂熱的年代。
蘭嵐回國後也覺得這個男人閃閃發光,舊情複燃,想跟他複婚。
她根本就沒有把舒紅果當成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