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日不見的顏如玉。他穿著一身水紅刺繡的束袖袍子,墨髮高攏,面色含霜,目光如刀。
這幾日受命去軍營查幾個副將,太妃還是想要安插信得過的人去。臨行前知樹報說桑落要了閔陽的卷宗,他沒有多想就允了。現在才知道桑落在查製藥之法。
他陪著桑落去三夫人莊子檢視時,也親眼看到桑落所說的離心製藥法。想不到這背後還能查出更多的事來。
顏如玉一躍而起,掌中的玉蟬再次壓在閔陽後背的傷口上,用力擠壓著傷口,沉聲冷語:“原本準備年前做個了斷的,看樣子,本使還要留你過年了。”
閔陽只覺得渾身血液在逆流,衝到腦門裡,太陽穴脹得似是要裂開一般,兩眼冒著金星。整個人如同獵豹掌中的獵物,要死未死,被他翻來覆去地磋磨。
顏如玉看向知樹:“知樹,你親自審。”
知樹垂首應下,讓幾個繡使將閔陽從條凳上拖了起來,徑直拽向刑房。
顏如玉靠在牆上,朝桑落招招手,示意她去扶他。
桑落正要走過去,一個小繡使“很有眼力見”地竄進來,將肩膀架在顏如玉的手上:“指揮使大人,卑職扶您。”
顏如玉眼眸眯了眯,乾脆直接將所有重量都壓在那小繡使的肩上,坐回到椅子上。
小繡使還樂此不疲地招呼另一個繡使來抬顏大人的椅子。
顏如玉看向桑落,原本想讓她跟著過來,誰知桑落竟似看不懂他的眼神一般,很客套地行禮,轉身去尋夏景程了。
小繡使哼哧哼哧地抬著他,還講著這幾日的事,很是欽佩:“桑大夫這幾日一直在替那些人看診治傷,當真是妙手仁心。”
妙手仁心?
顏如玉暗暗笑了。要是這些繡使知道桑落是在拿活人試藥,恐怕看見她都要繞著走。
離開地牢,他將餘承叫了過來。桑落的案子是交給餘承去查的,餘承自從被降職,一直有些不得志,好在太妃穩住了他的情緒。這次調查桑落的案子倒很是賣力。
“卑職去暗訪不少用過‘不倒翁’的人,都說桑大夫特地叮囑過用法,又找了好幾個仵作來驗,可見桑大夫是無辜的。”
顏如玉只淺淺“嗯”了一聲,又問:“火呢?誰放的?”
餘承斟酌了一陣,才說道:“刑部那邊雖說是定了走水,可卑職認為,還是鎮國公府在背後搗鬼。這幾日將三個死者的家眷都找來問過話,他們也說曾有人暗示要鬧大些,才能得到鉅額賠償。”
“公子,您看要不要去將鎮國公府的人傳來問話?”太妃的意思是想要藉此打壓鎮國公府的。
顏如玉卻搖頭:“算了。”
餘承一愣,不知道說什麼好。
“太妃的金牌是顧映蘭自己亮的,又不是鎮國公府亮的。頂多就是抓到一個下人,自稱看不過去,慫恿家屬鬧事。無關痛癢,此案就此蓋棺定論吧。”
餘承垂頭應下。
桑落從地牢出來那日,又下起了雪,桑陸生特地僱了一輛驢車來接她。父女倆沒有回桑家,反而是去了丹溪堂。
一進丹溪堂,就聽見倪芳芳在那裡喊:“兔子剝完皮了嗎?”
李小川提著粉嘟嘟光溜溜的兔子跑過去:“來了來了。”
屋簷下,倒掛著一頭鹿,柯老四端著好大幾隻酒壺在那裡接鹿血,夏景程在一旁幫忙。
看見桑落來了,柯老四嘿嘿一笑:“回來了,桑丫頭回來了,快進屋暖暖去。今晚咱們吃炙鹿肉!”
倪芳芳聞聲跑了出來,看著桑落,她的嘴唇動了動,眼眶一下就紅了,手胡亂擦了擦,就拍著桑落的臉,哭了起來:“我為你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的,大半個月過去了,你說說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麼還胖了?”
柯老四一看,哈哈笑著:“還真是胖了點。可見繡使地牢也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