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久久未動,思慮了許久,卻聽住持道“施主想幫,便去夥房布齋飯吧。”
阿月不便執著,遂拾步去了夥房。
那輦車近了,正是張老爺領著一家三口前來禮佛。
走過石階,兩列擁擠的裂陶破瓦滿滿當當,盛放的鮮花擦過衣角。
小姑娘活潑,腳底不留意,絆倒了一隻陶,幸而張夫人護的快,沒能摔倒。
“這麼破舊的罐子,也能開得出的花呢。”這位夫人揶揄道。
不想住持正出大殿,做了個佛禮道。“只要是花,無論種在什麼樣的罐子裡,自會長出它原有的顏色。”
夫人彷彿沒有聽見,狀似無意踢開罐子,腳尖踩過飽滿的花瓣,她牽著小姑娘,登上高殿,口中柔軟“小心些。”
恍然見殿內壁畫嶄新,色彩繽紛,張老爺心感好奇,遂開口道“寬釋,你一向崇尚節儉,如今終於捨得請人補全殘壁了?”
“此畫無酬,憑的是施主心誠。”
“哦?何人如此善心?”
“此人今日在齋堂幫工。”
“唔,看來你佛門又要添磚加瓦了。”
他與妻兒一一禮拜神佛,捐贈足銀,起身便要走,卻聽住持忽道“午齋開堂,張施主,何不留下,一同用齋?”
張老爺心有意趣,想這寬釋日常摳的很,從不留他用齋,今日主動開口,還真是頭一次,遂笑道“那便一同用齋。”
夫人蹙眉,不好駁被,便只好跟上了前。
齋堂戒律,禁止喧嘩,因此人多卻並不嘈雜。
住持指了指正與一眾齋客圍坐於長案,分發齋飯的阿月。
“修補壁畫是,正是這位阿月施主。”
“月小先生!”一不留神,小姑娘便喜氣洋洋,蹦蹦跳跳去見曾經的小先生。
“張小姐。”阿月見她親切,笑眯眯分了一碗齋飯。
小姑娘並未接下,她搖搖頭道“娘親不準我吃。”
夫人隨後跟上前來,牽住她的小手,輕責道“這裡亂,要跟緊娘親的。”
“夫人。”阿月向她打了個招呼。
夫人微微頷首,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掃過。
少年身沾牆灰,色彩汙畫了衣裳,這樣芝蘭玉樹的人,此刻淪落到來這清苦地界蹭齋飯,夫人對他心懷憐憫,一時有些感傷,輕輕一嘆。
“請用齋。”阿月將齋飯遞給張夫人,卻見她面上猶疑。
“這裡食物髒,我娘親不會吃的!”小姑娘直言道。
“不許胡說。”夫人輕斥,望著四下投來奇異的目光,微笑著接過齋碗,柔聲道“小孩子口不擇言,諸位莫怪。”
住持走上前,唸了句佛號,便請張老爺與夫人入了坐。
齋飯放在眼前,夫人將竹筷擦了又擦,齋飯撥了又撥,卻始終未動。
阿月端來一碗清水放到面前,動作悄無聲息。
他待人有尺,隨便笑一笑,溫順模樣似乎與生俱來,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夫人便用水複洗了一遍,仍然未動。
“嘖,有些鹹了。”長案間傳來一聲低語。
“可不是,蟄的舌頭疼。”
“拉倒吧,還挑起來了!現在世道,鹽比咱們命還貴,心裡當真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