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過的日頭焦灼,歌沉蓮扶地起身,他捏了捏眉心,神色恢複幾分清明,隨後走往威嚴大殿。
受了臣服的拜禮,明宗沒有容許他的起身,而是向他頷首一笑,開口道“想了很久,孤想不到該賞賜何物得襯聖主,只好親自過問,聖主想要什麼賞賜?”
昨日大雨驟停,洪澇剎間盡褪,他的罪行變成神跡,由萬民親眼目睹。
明宗沒有經歷過太子之位的洗禮,身為皇子,他接觸聖蓮道機會並不多,加之年輕,只知聖蓮道盛名之重,實則對聖蓮道並沒有太多敬畏之心。
當然現在開始,比起敬畏,更多擔憂。
明宗說是沒有想好,那其實就是沒有賞賜,又或者,那賞賜無人敢享。
“無功不受祿。”歌沉蓮回道。
“聖主昨日剛斥責青天,大雨方停,孤歷任三年,都無法做到這等千秋之功,聖主能力超群,萬民景仰,於孤有過之而無不及,何來無功?”尾音一挑,話中已露殺意。
明宗盡管抬舉歌沉蓮,但不允許天下人全部抬舉歌沉蓮。
在此事之前,明宗覺得他明理識務,不攀權勢,比互相勾攀的朝臣更值得信任。
雖歷來知道民心崇拜聖蓮道,但知道與目睹,那是兩回事。
他真正見識到聖主的威望,方才意識到事態嚴峻。
身為君王,可以捎你一起施恩天下,那是因為天下都是我的,但絕不能搞得是因為你聖蓮道,才讓天下人認為君王高明。
你壓過君王風頭,那是本末倒置,權利絕不容許置疑,更不允許超越。
明宗無比清楚,他要敢當著文武百官踢翻他的皇位,上奏疏本就能把他淹死,指不定又要立幾個束禮識節的部門,監管他的言行。
倘若明宗當著天下人這麼狂妄,勢必第二天全城就能傳出他暴君的名聲。
“陛下,大別開朝,聖蓮道建立,只為輔佐朝政,促萬民歸心,以蒼生立意博愛的噱頭。蓮何功之有?”
“是,聖主亦不曾以此誤導孤。只是孤近日才知道,聖蓮道逾規指教多位重臣,替孤修正多項律法疏漏。如此苦心,替孤承擔治世之責,孤實受感動。”
“陛下治罪。”
“聖主既已無功,又何來其罪?”
“無論是蓮,還是聖蓮道,不過是朝露入海,沒有汪洋,暮夕則涸。沒有資格與您同擔治世責任。榮辱只在帶給蒼生光明希望的明宗一人之身,聖蓮道不能與您承擔榮損,蓮不會,亦不配。”
“正因如此,孤已經擬定撤除聖蓮道插手朝政職權,決意以孤一力承擔。”
“陛下聖明。”
“這樣說來,聖主果然無功無過。”明宗垂目,肅冷道“只是,孤答應要給你賞賜。”
“能得叩見君顏,便是蓮最好的賞賜。”
“既然聖主高明大義,孤何必強求,退下吧。”
至此,明宗已經給了他賞賜,免除他的死罪。
明宗罷免聖蓮道的輔助司法修訂律例職權懿旨震驚朝野,聖蓮道參與律法協定,那是歷代君王給的權利,好為生民商行致以完善安身立命之責。
最初授權之際,君王為防止宗門逾權,嚴令禁止聖蓮道參與任意黨派。
可宗教在不停發展膨脹中,門生桃李天下,爪牙早已遍佈各個朝政重要機構,剔之不盡。
朝堂滿是門生故吏,擁有堪比君王的威望,看不到的隱患深埋其中,難窺真相。
根基雖不好動搖,可從此刻開始,明宗必將逐漸欲削薄聖蓮道權威。
諸位長老無可奈何,一場議事直到深夜,仍未找到籠絡君心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