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子出生後,傅老太爺萬分高興,親自取了傅傑二字,白簡雖不冷不熱,傅家倒因此對他放鬆了警惕。
是以後來才能常去東山消遣,結識在那兒隱居的董源,也就是白露口中的董叔。
慶城縣貿易發達,凡勤快的點人家都不至於貧苦,但讀書人真沒幾個,倆人萍水相逢,白簡難得遇個有些學問的,雖然常意見不合,但還是結成了摯友。
之後還利用傅家關系,將董源介紹到周祖陵做姜嫄殿殿丞,主責殿閣的案錄灑掃。
當平靜的生活波瀾不驚,眾人皆以為會一直如此時,在白露九歲那年,白簡藉口帶她出去玩,卻徑直到了碼頭,交給她一封通道:
“爹走了,你將這封信帶回去給你外祖。”
小小的女孩兒面露茫然和疑惑:
“爹,你要去哪裡啊?”
從馬蓮河上吹來的風拂過父女倆的發梢,白簡沉默了會兒,方彎下腰溫聲道:
“你這麼懂事乖巧,又是家裡長女,以後要好好看護弟弟妹妹,孝順你娘和外祖。”
說完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轉身義無反顧的踏上船板,白露踮著腳脆脆的喊了一聲:
“爹,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白簡立在船頭,沒有回答,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去。
船伕收錨撐竿,船開始遠離渡口。
白露怎麼捨得,於岸邊追著跑了好久,直到孤帆遠影碧空盡,悠悠的馬蓮河上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這才哭著跑回了家。
那時白露是懵懂的,等她把信帶回來,才知道這是父親的訣別信,裡面還夾了封放妻書,家裡一清點,發現還丟了幾百兩銀子,氣的傅老太爺差點厥過去,大罵道:
“這個無賴,吃我的、喝我的,還拿了我的,竟然想跑,沒門!”
可等冷靜下來一想,白簡入贅其實只有拜堂儀式,他的戶籍遠在家鄉,根本就沒挪過來。
曾經傅老太爺也想過把他戶籍弄來,但遭白簡嚴厲拒絕,說自己好歹是個秀才,若是讓族人知道他入贅,不如一頭碰死在祖陵牌坊上好了。
本來這事就是傅家算計在先,是以傅老太爺也不好強逼,就買了個假戶籍,在白簡堅持下,化名白蒹,其他資訊倒是與本人一致。
這才讓三個娃娃落了戶。
傅老太爺為名聲著想,並未對外透露此事,家裡只他們老夫婦和傅氏知道,後來某次喝醉時,不小心跟兩個本家弟弟嘮叨過,至於白露,則因那時她已懂事,傅氏在家跟傅老爺子吵鬧時聽到了。
傅老太爺沒法子,只能謊稱女婿出去跑買賣,一個月後就宣佈死在外面了。
一年後傅老太爺去世,傅老太太早在三年前就歸了西,家裡片刻間只剩傅氏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小娃娃。
因為白露隨父姓,平日白簡又最疼愛她,加上是她跟著出的門,傅老太爺在時還好,他老人家一走,傅氏直接把白露當成了出氣筒。
而傅老太爺死後不到一年,傅家二房,也就傅老太爺的二弟傅康,以族長身份借白蒹戶籍作假為由,要把三個孩子從族譜除名。
於是他們母子四人,被逼交出城裡的宅子鋪子,補償是可以擁有蓮池村的祖宅和祭田,其實這箍窯祭田本就是外祖所置,傅康卻把這些列為祖産,還作為一副施恩的姿態,實在無恥的緊……
白露斷斷續續的說著,高鶴其實比她瞭解的還多,但卻無法告知什麼,只能默默抱緊她,溫柔的撫著她的後背,藉此給予屬於他的安慰。
而白露將心底的往事說了出來,只覺得輕鬆了許多,白簡離開的最初幾年,她經常會重複著做著一個夢。
夢裡永遠是她在馬蓮河邊追逐,船總在前方不遠不近的距離,可她無論怎麼跑,也永遠都追不上……
夢醒了之後,她就會想,如果父親不離開,是不是祖父就不會那麼早去世,二房也沒理由欺負他們,傅氏也不會如此苛待她,而她,更不會如前世那般,生生被逼死……
所以,她特別能理解高鶴對生母的思念,對救出生母的執念,她也特別心疼他因那些噩夢而舊疾發作,因為那些痛苦,她都切身體會過。
想在想想,就在上個月還懼怕不已,之前,也會因身份的鴻溝不敢接納,現如今,卻唯有濃情蜜意,能進行到這般程度,恐怕都源自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