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心下一緊,那些被刻意遺忘的事情,就忽然一一浮現在腦海裡,是啊,他做的太多太錯了,但最錯的,其實是他的態度。
從開始到後來,他對白露就是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態度,起初是因為對方的身份,不過一介農女,抬她做個侍妾都是高攀了。
後來,是因為對她的唾手可得輕而易舉,覺得無論如何反正都是他的人了。
第一次開始緊張,是她竟然冒著閨譽盡毀的風險,來跟他退婚,但這緊張,在她因為聽到他受傷,而妥協回來時,又恢複成有恃無恐了。
說來說去,他沒有好好珍惜。
高鶴的心裡悶悶的,語音低沉道:
“我也不敢乞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了,但你能別這麼排斥我嗎?”
白露退開好幾步,保證對方萬一有什麼不軌企圖就立馬能躲開,才道:
“陛下,若您守禮,我自然也不會無禮,然而深更半夜的,您動輒說些令人尷尬的話,做些令人反感的動作,您覺得合適嗎?”
高鶴聽著這又涼掉的口氣,真是無可奈何了,但又不甘心,倆人就這麼僵持在書房裡,書案上的燭火搖了搖,屋子裡分外的安靜。
白露忍不了了,說實話,她現如今對著高鶴確實少了很多耐性,而且特別容易煩躁,遂開口道:
“陛下可否回宮了?”
高鶴定定的凝視著她:
“我……我只是想你了……”
那眼神,要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他五官本就絕色,在宮裡待了幾個月,面板又白了回來,這會兒映著昏黃的燈光,一時望去真叫人心生不忍。
白露撇開眼,心想自己哪怕不是那種只看顏色的人,可對著這張臉,再加上他賣乖博憐一番,哪裡能抵擋的住呢?
心裡一再告誡自己要小心、要冷靜,可難免還是生起氣來,一跺腳連敬語也不用了:
“你這又是要換著法子逼我嗎?!”
高鶴一怔,幽痛惜的凝望著她:
“你就這般想我?”
白露恨聲道:
“那該如何想?當初擄我去慶陽,如今騙我來京城,你認為你在我這裡,還有何信譽可言!”
以高鶴以往的脾氣,這時候要麼上前抱住人上床解決,他也混過軍營,那些葷話也能信手拈來,所謂的床頭打架床尾和,就是如此。
要麼,幹脆轉身離開,等著彼此都冷靜後,再來床頭打架床尾和,可此時此刻,他既不敢上前,更捨不得離開,真是進退兩難。
秋天的夜開始起了些涼意,書房總會開點窗戶透氣,燭火就在忽然而入的夜風中搖曳,高鶴忽然想起白露去焦邑前的那晚。
他聽碧璽提過,白露是守了他一夜的,而且,當時他雖然昏迷,但還隱隱有點感知,在他模模糊糊的記憶裡,好像有人睡在旁邊。
那人定是白露了。
聽她說過很多對他的不喜,還有為什麼不喜,但她從來很少訴說她的那些付出,好像曾經的一切都是虛幻出來的一般。
可那些事情,他雖然不會跟個小女兒一般,事事都記在心頭,然而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他真真切切體會過的愛護,點點滴滴,才彙整合了他對白露的難舍。
他頓時覺得心頭酸楚,跟白露這麼多年,還是知道她退親那次才如此難受過,他踉蹌的往前走了幾步,白露聽到動靜,便下意識往後再次褪去。
高鶴如夢初醒,心頭大慟,一直以來,他覺得只要把她困在身邊就好,可其實,心遠了,再想靠近就難了。
他低下頭,喃喃了一句“那你休息吧”便轉身離開了,腳步有些虛浮,穿過側門時,還不小心撞上了門柱。
白露望著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咬了咬唇,便徑自穿過廳堂回屋子去了。
當夜下起了入秋後的第一場雨,滴滴答答的一夜到天明,第二日也沒有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