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牛眼睛都紅了,差點兒朝著何田氏抽巴掌。
何田氏被嚇壞了,戰戰兢兢的說出了實情—— “小弟要取親,女方家裡要四貫錢的聘禮。
我家哪有這麼多錢啊。” “弟媳婦懷孕了,需要吃好吃的,一個月光雞蛋和肉都要花不少錢。” 當然,這些都是日常瑣碎的開銷。
而最大一筆,也是真正搜光何家所有積蓄的還是這件事:“我弟認識了一個朋友,說是可以弄到考題,只要有了考題,我弟就能考中秀才!” 一旦中了秀才,那就是真正的讀書人。
田耀宗也就能夠成為真正光宗耀祖的人。
所以,何田氏雖然心疼,更怕被丈夫知道了會生氣,卻還是硬著頭皮把家裡最後的八貫錢給了親娘韓婆子。
何二牛打點服勞役的事兒,總共算下來,正好八貫錢。
其實,如果何田氏能夠早些說出來,何二牛好歹還能去鏢局或是找幾個好兄弟借一借。
但,何田氏一直瞞著,直到最後關頭才被逼著吐露了實話。
這個時候,何二牛想去借錢都來不及。
家裡倒還一頭驢子和十幾畝地,如果買了,也能湊齊。
可賣了這些,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服勞役而已,又不是被拉去邊陲打仗,頂多就是吃些苦,還沒有到需要砸鍋賣鐵的程度。
何二牛憤怒過後,竟也冷靜下來,他無奈的跟妻子說:“算了,我還是去服勞役吧,你自己在家好好帶孩子!” 當然,何二牛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
他冷著一張臉,沉聲說道,“只一點,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你再敢貼補孃家,那你就滾回田家去。” “還有,不是說把你休回去就算完事兒。
我服完勞役回來,要是發現家不像個家,你也不像個何家媳婦,我就好好跟田家算算賬!” 說到這裡,何二牛舉起了銅缽大的拳頭,冷冷一笑:“我不打女人,但我可以打田耀宗那個小王八蛋!” “就是不知道,你那個只知道趴在姐姐身上吃肉喝血的廢物弟弟,能夠抵得住幾拳!” 嘭! 何二牛說完話,一拳錘爛了家裡的一張破凳子。
何田氏直接被嚇到了,因為她從丈夫眼底看到了瘋狂與狠厲! 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自己再勒緊自家的褲腰帶去養肥孃家一家,他何二牛真會找田耀宗算賬! 有了這番警告,何田氏著實老實了很多。
再者,她心裡也是愧疚。
不管怎樣,何二牛都是自己的男人啊,是她兒子的親爹。
卻因為她把錢給了孃家,害得丈夫不得不大冬天的跑去修河堤。
也就是何家沒有公婆,否則,那些長輩非要休了何田氏不可。
何田氏只是被孃家洗了腦,但她不是真傻。
她心裡很清楚,女人嫁了人,真正能指望的還是自己的丈夫、兒子。
弟弟當然也是她的依靠,但何田氏也怕何二牛會真的跑去打弟弟。
算了算了,這個冬天就先這樣,等丈夫回來了,她好好服個軟、道個歉,把丈夫的心重新哄回來,然後在想辦法幫助孃家也一樣! 何田氏的想法很好,就是何二牛也從未想過,自己一走就是永別。
是的,不等冬天過完,就鬧起了兵禍。
何二牛所修築的堤壩發生了暴亂,他被暴民裹挾著流竄到了外地。
何家村這邊,先是暴亂,接著是流寇,來年春天又鬧了旱災。
何田氏幾乎活不下去,只好帶著孩子跑回孃家。
向來錙銖必較的韓婆子卻收留了何田氏母子,別誤會,韓婆子可不是母愛發作或是良心發現什麼的。
她盯上了何家的十幾畝田和那頭大叫驢。
災荒年,田地不怎麼值錢。
不過,韓婆子賣何家的田地比較早,還賣了十幾貫錢。
等到災情嚴重,韓婆子終於忍痛賣自家田的時候,已經沒人要了。
因為這時,已經有人提議要去逃荒。
韓婆子扼腕又慶幸,其實她還是不想賣地。
她想得很周全,覺得就算是去逃荒,等災荒過去了,還是要回老家。
如果田賣了,他們家耀宗怎麼辦? 反正手裡攥著賣何家田的十幾貫錢,還有一頭大叫驢,以及一個非常能幹的大女兒,即便去逃荒,韓婆子心裡也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