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娘絕不會因為心疼、想念之類的原因,特特的跑來找他。
有這時間,親娘早就忙著伺候爹孃、或是給弟弟當牛做馬了。
然而,這次何小寶卻想錯了。
何田氏來到何小寶近前,二話沒說,直接就把他背上的柴火拎了起來。
“娘?!”何小寶更害怕了,難道親娘終於嫌他沒用、還浪費糧食,要把他丟掉? “娘,這、這裡還有一些草根,我、我不吃飯了,我吃這些草根也行——” 所以,千萬別把我給扔了啊。
何小寶好看的丹鳳眼裡浮現出驚懼,還有隱隱的水光。
看到何小寶這幅被嚇到的模樣,何田氏先是疑惑——這孩子,我也沒幹啥啊,你怕啥? 但很快,從今天起,腦子變得格外好用的何田氏就明白了。
兒子這是在害怕呢。
不管他是擔心自己會被拋棄,還是擔心親娘會傷害自己,都只表明一件事—— 她,何田氏,作為親娘,真的、真的、真的非常不合格! “簡直就是極品,特孃的,不配為人母!” 何田氏在心裡暗暗唾棄著自己,雖然自己罵自己,似乎有些奇怪,但她真的忍不住啊! 世上哪有何田氏這樣的親娘? 好,你惦記孃家,心疼弟弟和侄子,這都沒有問題。
但,你自己去奉獻就好,為什麼要拖累無辜的人? 即便是自己生的孩子,在他落地後,便是個獨立的個體,不是誰誰的所有物! 何田氏憑什麼讓何小寶為了她而遭受一切? 一個六歲的孩子啊,本該對母親最是信任的時候,結果呢? 何田氏被曾經的自己氣得夠嗆,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自我唾棄的時候。
“胡說!你怎麼能吃草根?你外婆做了貼餅子,咱們回去吃餅子,喝菜湯!” 何田氏忍著自責與洶湧的淚意,清了清嗓子,柔聲對何小寶說道。
聽到“貼餅子”三個字,何小寶下意識的吞嚥著口水。
他有些意動,肚子更是咕咕叫個不停。
但最後,他還是艱難的搖搖頭,“外婆說了,咱們的糧食不多,我又是個吃閑飯的,不能吃太多!” 何小寶絕不是在親娘面前告狀,因為“吃閑飯”什麼的,已經是韓婆子的諸多漫罵中最溫和的詞兒。
還有更多更難聽的話,何小寶根本就說不出口。
不是不想,而是說了也沒用。
親娘別說只是聽這些話了,就是親眼看到外婆指著他的鼻子罵喂不飽的小狼崽子,也只會怪他不懂事,惹得長輩動了肝火。
“什麼吃閑飯的?小寶,你忘了,娘帶你回外婆家的時候,帶了滿滿一驢車的糧食。” “還有那頭大叫驢,也是我們何家的。” 何田氏已經不想唾罵自己了,因為罵再多,也不能抵消她曾經對親生骨肉的傷害! 與其有力氣罵自己,還不如好好照顧兒子! 何田氏彎下腰,只用一隻手,竟輕松抱起了兒子。
她這具身體的力氣真的很大,看著很瘦,也常年吃不飽,卻還力大如牛。
一手拎著柴火,一手抱著二三十斤的六歲男娃,何田氏居然毫不費力氣。
“小寶,過去啊,是娘糊塗了,以後娘不會了!” “娘會好好照顧咱們小寶,把小寶喂得白白胖胖——” 單手掂了掂兒子的體重,居然只有三十來斤。
這可是個六歲的男孩子啊,按理說,至少應該有個四十多斤。
身高也明顯不足。
小臉蠟黃,頭發稀疏,一雙小手就跟雞爪子似的,除了皮再無一點兒肉。
何田氏吸了吸鼻子,把腦袋在孩子身上蹭了蹭,抹去了心疼的眼淚。
何小寶雖然奇怪今天親孃的異常,但難得被親娘抱著,還聽到親孃的道歉,他竟有種濃濃的感動。
原本與親孃的疏離,似乎也消失了。
唉,只能說,孩子果然天生就跟父母親近。
哪怕親娘曾經忽視、甚至是虐待過他,但只要親娘一句溫言撫慰,一個溫暖的擁抱,孩子就能忘記一切,繼續選擇相信親娘。
何小寶再早熟,他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啊。
所以,聽到親孃的這些話,他不再恐懼,反而有興致跟親娘討論,“娘,比福貴還胖嗎?” “對,比他還胖!但我們小寶更好看。” 作為一個正常的母親,就該看著自家的孩子最好。
侄子是親,但也不能越過自己的親骨肉! 打從今天起,何田氏便要做個“兒子奴”,她要把過去虧待兒子的全都加倍的彌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