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羚望著隋燦濃的臉,很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隋燦濃看到他似乎是有些僵硬地別過了臉,安靜了一會兒,才說:“嗯,像是火鍋的味道。”
很有趣的形容,隋燦濃聽確實。
然而隋燦濃的預判永遠不會出錯。
五分鐘後,三個男孩氣勢洶洶地拿著一把紫甘藍的葉子,站到了隋燦濃的面前開始第一回 合的談判:“隋老師,這片葉子已經壞掉了,而且上面有很大的一道裂痕。”
領頭的金發男孩很憤懣地說:“而且憑什麼麗莎她們那一組就可以分到很大的三片葉子,我們分到的都是又小又蔫的葉子?”
青少年的勝負欲和攀比心總會體現在非常莫名的地方。隋燦濃頭痛欲裂。
雖然蔬菜上的裂痕壓根不會影響實驗結果,但他看了一眼男孩手心裡的菜葉子,發現確實是有些不大新鮮了。
隋燦濃又想起紫甘藍應該還剩下了小半顆,就放在隔壁教室裡,說不定一會兒也會有別的組需要一些。
“打住。” 隋燦濃說,“眼睛放自己的實驗上,你們先把水加熱上,我現在就去再拿點兒紫甘藍過來。”
隋燦濃離開實驗室前,看到紀羚走到了一組女生的實驗臺前。他指了指一個女孩披散著的中長發,正在示意她最好用皮筋紮起來。
有紀羚幫忙看著,隋燦濃這才放下了心,去隔壁找到了剩下的半顆紫甘藍。
隋燦濃斟酌了一下,決定自己先幫他們提前切成等份,免得一會兒又因為大小的問題鬧起來。
兩分鐘後,他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了一道清晰的,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碎了的聲音。
隋燦濃心如止水。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是快速地掉頭往實驗室的方向走,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朵在湖面寧靜綻放的蓮。
每次實驗課的時候至少要殯天一兩個燒杯試管,很正常,是完全逃不掉的命數。正常情況下,闖禍的學生都會嬉皮笑臉地糊弄過去。
然而等隋燦濃拿著切好的紫甘藍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卻發現空氣靜謐得有些可怕。
隋燦濃突然有了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他先是在實驗室的中心看到了一隻碎了的燒杯,一地的水,還有圍成一圈,儼然是已經嚇傻眼了的學生們。
隋燦濃感覺不對,問身旁的人:“怎麼了?”
“那隻燒杯剛才突然就炸了。” 女學生戰戰兢兢地說,“是馬丁他們那一組,他們忘記墊石棉網了。”
隋燦濃抬起眼,他看到紀羚所站的位置離那隻爆炸了的燒杯很近。
紀羚正以一個保護的姿勢將幾個女學生攔在了身後,應該是在燒杯炸開的瞬間,直接擋在了她們的面前。
“紀老師,你的手……” 另一個女生聲若遊絲地開了口。
隋燦濃這才注意到,可能因為之前在幫助學生,紀羚的袖口是微微挽起來的狀態。
他的手腕清瘦而纖細,只不過此時此刻,有殷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小臂蜿蜒而下,滴落在了白色的實驗臺上。
紀羚似乎是怔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緩慢地翻轉了一下手腕,緊接著便找到了自己小臂上的一處劃傷。
隋燦濃看到紀羚垂下了眼,有些遲鈍地盯著傷口處淌出來的鮮血發呆。
然後他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隋燦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兩人目光相會的那一刻,隋燦濃感覺紀羚的眼底好像劃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
——然後隋燦濃看到紀羚後退了一小步,下意識地將那隻受傷的手往身後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