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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真帥

但是現在,他半蹲下身子,向林貝貝伸出了一隻手。

她幾乎快要誤以為自己剛才看到的都是錯覺,甚至誤會他的口罩下面應該是一張笑臉。

然而,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先於她的思想做出了反應。

林貝貝握住他的手腕,有點費勁地站了起來。她感激地朝他笑笑,卻發現葉熙言不露痕跡地將手腕一轉,甩開了她的手。

她看到他的眼裡沒有了那麼多的情緒,只是深不見底的黑,卻比剛剛更加冰冷刺骨。

葉熙言幹淨利落地轉身走開,一句“謝謝”堵在林貝貝的胸口,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天吶,那女的也太會演了吧?”

“嘖嘖嘖,太厲害了,今年的金像獎影後非她莫屬。”

林貝貝隱約聽到後面幾個女生在嚼舌根,但她眼看快上課了,也沒來得及多想,拖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腿直奔教室。

教室裡比平常多了幾分噪雜,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湊成一堆。當然,依然有幾個心無旁騖的同學老僧入定似的在背書。

因為耽誤了一些時間,林貝貝剛一落座上課鈴聲就響了。班主任頂著圓滾滾的大肚子走上講臺,後面跟著剛才在校門口引起轟動的“榨汁機”。

呸呸呸,是“當紅炸子雞”。

“同學們,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葉熙言,大家掌聲歡迎。”

林貝貝的班主任是個噸位高達兩百斤的胖子,叫李洪亮。人如其名,他講話的時候氣沉丹田,聲如洪鐘,要是有銷售員想要賣他小蜜蜂之類的産品,那估計只能回家喝西北風了。

林貝貝一度認為班主任不去當歌唱家實在太可惜了,說不定會成為第二個帕瓦羅蒂。

“你們好,我叫葉熙言,希望大家多多指教。”講臺上的人稍稍鞠了個躬,不冷不熱的說道。

葉熙言長得很白,但不是那種病態的慘白,陽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竟微微顯出幾分透明感。他的眼睛是可愛的杏眼,卻微微透著一股冷冽。

剛才班主任帶著葉熙言進來的時候,林貝貝正埋頭在書包裡找課本,直到他做完自我介紹,林貝貝一抬頭才看清楚葉熙言的長相。

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袋裡擦亮了一根火柴,於是回憶就像一路蔓延的大火一樣,猝不及防地將她拖回十年前。或許是因為不願想起,因此一有思緒飄忽而過的時候她就將它們塗成一片黑白,似乎這樣做的話那段記憶就能更快地死去。

爸爸剛去世的那一陣子,天空總是濃重的灰色,好像所有的陽光都隨著他的消失倏忽而逝。

那段時間經常有客人到家裡來,林貝貝的外公外婆想把她先接到他們那裡住一段時間,但她執拗地說想陪著媽媽。

媽媽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很多,她大部分的時候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整個人沒有一點兒活氣。有客人到家裡拜訪,她才會在眾人的勸說下胡亂吃幾口飯菜。髒衣服軟趴趴地堆在塑膠筐裡,跟這個家一樣疲憊。

林貝貝的房門虛掩著,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直到眼睛生疼還是流不出眼淚。她已經忘了幾天沒正經吃過飯了,但竟也不覺得餓。後來林貝貝才發現,原來自己傷心的時候不僅淚腺反應比別人慢好幾拍,食道也會變得遲鈍。

來來往往的叔叔阿姨拉著媽媽的手說著千篇一律的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好好活著,就算是為了貝貝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字一句像重錘敲進林貝貝的耳朵裡,胃裡突然燒起一陣火辣辣地疼。

“警察那邊說逃逸的肇事者已經找到了,姓葉,據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對了,再過幾天就要開庭了,一定要跟律師溝通好,在賠償金上面一定不能少半分錢,不然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弟弟,嗚……”

姑姑沙啞的哭聲從客廳悠悠蕩蕩地縈繞在房頂上,卻力透紙背地穿過林貝貝的耳朵。

爸爸的死就這樣被明碼標價,甚至還得被擺到臺面上經歷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門鈴又響了起來,接著林貝貝聽到“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上的聲音,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隨即跟上,情緒像是早就準備好的節目,隨時按下開關就能自動播放。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們家鑫國一時糊塗才……才釀成大錯。你說,你要我們怎麼樣?只要你肯原諒他,讓他少遭幾年的罪……你看,我們的孩子才這麼小,不能……不能沒有爸爸啊……”然後就是一陣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所有的大人們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甚至連小孩子也變成了大人之間博弈的籌碼。

原本呆坐在椅子上的媽媽突然跳起來:“你的孩子需要爸爸,難道我的孩子就活該沒有爸爸嗎?你們給我滾!我恨不得把葉鑫國千刀萬剮!別以為我不知道葉鑫國是因為當年的事情還在記恨著原平,所以故意害死他的!”

媽媽扯著嗓子喊,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是光禿禿的樹枝上,最後一片被風吹得哆哆嗦嗦的枯葉。

女人哭花了妝的臉上突然出現一抹詭異的笑容,恰到好處地拿捏出幾分信誓旦旦的自信:“那件事難道是鑫國的錯嗎?他也是為了整個團隊的利益著想,最後非但被冠上了愛慕虛榮的罪名不說,連他多年來為團隊做出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住嘴,你給我住嘴!”媽媽突然上前扯住她的領子,咬牙切齒:“我不許你胡亂汙衊原平……”

外面壓抑的氣氛彷彿隨時會被擠破的氣球,讓人時時刻刻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貝貝躲在房間裡,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撞擊得堅定而有力。

她藏到門後面,看到一個女人披頭散發地跪坐在地上,黑色的睫毛膏混著大片的淚水在眼角暈開,沖刷出兩道可怖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