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低下頭,假裝用塑膠叉子刮奶油,接著這個機會深呼吸,讓眼眶的淚水別掉下來。
他有種預感,一旦他開始哭,就不會停下來。他可能會把二十多年的眼淚都流幹,而他哭起來一片狼藉,毫無美感,他不想讓付關山看見。
不管付關山有沒有察覺到,他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過了一段時間,等孟初調整好狀態,他又開始用那種三伏天的熱情說話了:“我住在這兒也有一陣子了,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有什麼地方煩我,可以告訴我。”
孟初頓了頓,搖搖頭:“沒什麼。”
“那你盯著茶幾嘆什麼氣?”付關山說,“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聽見你嘆氣了。我等著你來告訴我,等了幾天,我明白了,你是永遠不會主動說的。”
“不是什麼大事……”
“要是變成大事,那可就完了,”付關山說,“你的1歲生日都是跟我過的,打小的情分,你連句牢騷都不敢發?”
他的邏輯又奇怪起來了,目光滿含鼓勵。孟初低頭思慮良久,最終挑了幾件最小的事說:“嗯……你知不知道隱形家務?”
“你看我的眼神。”
“好的,”孟初解釋道,“隱形家務就是不顯眼但實際需要花費時間的零碎活,比如晾完衣服之後,把它收起來……”
付關山的衣服驚人地多,一些不幹洗的,比如貼身衣物,就晾在陽臺上,幾乎侵佔了所有晾衣架。孟初每次想晾衣服,都躊躇良久,因為不好意思收別人的內褲襪子,但不收又沒地方晾。
“添置日常消耗品……”
付關山每次能用小半瓶沐浴露,護發素也在他入住後很快見底,孟初也不知道他怎麼能承載這麼多甘油和丙二醇。
還有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穿著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等等。他婉轉地介紹完,付關山思考片刻,丟下一句“等我一會兒”,就消失了。
孟初有點害怕。一半是怕對方生氣,一半是怕對方沒聽懂。
幸而付關山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紙筆,他將紙筆推到孟初面前:“列個清單吧。”
“……什麼?”
“需要我注意的地方,”付關山說,“你貼到冰箱上,我路過的時候看看,就能想起來了。”
“不用這樣,”孟初說,“只是些小事……”
說實話,在度過剛才的半小時後,付關山每天和蟑螂開party,他都願意給他們修音響。
付關山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說:“把它當成生日禮物吧。”
“什麼?”
“我給你過生日,不要送禮物的嗎?”
“真沒必要……”
“孟初。”
孟初剎住了話頭。這還是對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知為何,用這樣的嗓音說出來,讓他有些心跳加速。
“你的喜好和意見,在這個家裡就是最重要的,”他說,“如果你覺得不重要,那我們就得好好談談了。”
孟初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那……你也該給我列個清單……”
“哪用得著,你能不過度遷就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孟初覺得他有些誇張,自己不是把茶幾上的瓶瓶罐罐都搬回了浴室嗎?
“不過,你還要過26個生日,還有26個願望,短時間想不出那麼多吧,”付關山思索片刻,“要不我給你26根銀針?”
“……不用,紮人的風險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