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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屍生花(2)

她道:“觸景傷情是必然。當初我提議走此處時,你應該告訴我這些。我們本能換個方向走。”

“你不理我,我也不好反駁什麼,多言了,倒像是我不知趣。這群山谷埋葬死魂,錯也都在我,與你無關,說了又如何,你若是覺得我在恐嚇你,覺得我活是像個懦夫一樣逃避責任,該怎麼辦?”

“你也會想這麼多?”

魏鬱春看到了他鮮有的一面,在她心目中,他是個沒心沒肺的慣犯。原來他那副過於鋒利的面目下,也會包囊這麼多怯懦不似表面的心思。

她的問話,實在是有些不解風情。如此,她又怎會看得懂關闍彥主動揭露傷疤時,想要尋求撫慰的心情?說起來,經過方才一難,他早就迷上了被她保護和憐惜時的感覺。他上癮了。

“逃避無用,我本也想重返故地,來看看他們,”關闍彥噎住半晌,不言再多,低沉著黑眸,又道,“不管如何,總歸忘不掉那時的打擊,只是今夜格外深重。我深信那便是報應。”

“只是還好有你能救我。”

過了話頭,他又補上一句,說話時,眼神又不客氣地直勾勾盯了回來。

魏鬱春緩緩抬眸,望著他兀自神傷的模樣,漸漸的,她也共情了他的心情,說起來,她自己也是怨鬼,更能體會怨鬼們的心情。

她柔了話音,微微一笑:“他們不會怨恨你的。”

關闍彥大方回視著被月光點綴得亮亮的魏鬱春的眼眸,嘴角牽強揚了揚,是個苦澀的笑容。

魏鬱春凝眸靜語,話音好似流淌在山澗的泉水,清冽柔和:“怨氣充積,必有任其咎者。做錯事的不是你,亡魂另尋債主,怎會因為你未幫他們複仇而仇視你?”

她想起了自己:“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這麼自責過,我恨自己為何當初那麼天真,為何寧可相信那幫畜生們浮於表面的話,也不肯努力活下去實實在在地成為母親的依仗。我走了,魏府的人沒有了威脅,只會得寸進尺,母親被逼絕境,唯有死路可以幫她解脫。”

她哭過的眼睛又酸澀了起來,牽扯得頭皮有些發麻。

她仰望星空,淡淡一笑:“母親是我最親近的人,她難道會因為我自尋死路、不陪著她共度餘生而恨我嗎?她難道會因為我不為她複仇,而恨我嗎?我已是生魂轉世,從未感受過母親的惡意,我只知道在我踏入魏宅閣樓的時候,她的擁抱好似化作了夜風,輕輕籠罩在我身上。”

“所以,你想想,你的弟兄們救你,難道是為了讓你為他們伸冤嗎?”她問道,“他們只是想救你,不求回報,他們視你為希望,更視你為親友。你若能為所有人報仇自是最好,可即便你沒有,好好活著,記得他們的恩情,便是最好的報答。殘酷些,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活著,他們的犧牲乃必然之事。”

“我這輩子過得再苦,再覺得天公不公,”她目光收斂,變得堅韌起來,“我也不會放棄性命了。即便,沒有尊嚴供我清高,沒有偌大天地供我闖蕩,這條命,我也一定要牢牢抓住手心裡。”

關闍彥早已明白她的苦衷,他再一次為自己過去嘲諷其毫無自尊、只為茍活的念頭感到懊悔。所謂清高,名聲,在生命面前不過都是虛名,魏鬱春不是沒有過,也不是沒有視其為性命過,只是這些對她的處境來說,毫無用處,反成了有心之人利用刺痛她的利刃。

他道:“為將者,視性命為糞土,國即大任,不得不擔,賤命者不知何時就成了世人最為吹捧的英雄。”

他輕笑起來,好像是在對一個本荒唐卻存在太久,顯得正義凜然的事實進行嘲諷:“人皆乃血肉之軀,生死疼痛哪一個躲得掉?又哪有那麼多天生的賤命者,若世人不好生哄著,英雄從何而出?我在這個位子呆得久了,倒是越來越不食人間煙火了。”

“是啊。”

片刻後,魏鬱春回想起他方才說的疑點,整理思緒:“那些花很古怪。”

“天亮蟲散,去看看。”

天光破曉不過是倆個時辰後的事,二人閉著眼睛短眠了會兒,等著晨光降下露水,他們醒來後,信口補給了些吃食就重新上路了。

山上碎絮般的霧沒散去多少,在晨曦的襯託下,也不見得清透了多少。翠綠的山體和綠到已經發黑的古木在霧裡穿梭,有些鬼氣森森,竟比夜裡的情形還陰森。

他們原路返回,果真沒再遇到昨晚狀貌奇葩的毒蟲。他們終於看到了那詭異花叢的真面目。在霧裡,那花叢緊簇簇的,烏漆嘛黑,好像一坨陰雨天氣掉下來的黑雲,緊緊壓在斜坡上。這種透過霧氣也能完美呈現出來的黑色,讓他們二人皆感到眼熟。

天仙花……

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發芽。

魏鬱春提醒他小心,二人慢慢撩過霧走去,撥開亂草,果然是還沾了露水的新鮮天仙花。

此花生得極好,花朵鼓囊囊,內裡像含了花蜜,外頭又綻開似一隻黑色喇叭,花朵黑到壓根看不到花莖和花瓣的紋路,即便是將眼睛貼過去看,也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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