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鬱春著急回到屋內,路上碰到了杜明茜。
“喂,你下午都去哪兒了?害我一頓好找呢。對了,你有沒有看到彥哥哥啊?”
杜明茜覷著她,攔住她時見她滿臉恐懼,眼底裡看不出倒映著的任何色彩,活似被奪了靈魂的木偶。杜明茜嚇了一大跳,立馬松開了對她的攔截,怔在原地。
魏鬱春跌坐在床上,她滿腦子都在思考著有關“報應”的事。
前世,她遭陷害而死,深陷在人性裡最經不起考驗的妒心中,遭受無妄之災,她被撕碎得連一點可辨認的皮肉都不見了。她記得害死自己的是哪些人,是魏仲傅,是魏瀾清,是魏家上下見死不救的旁觀者。
可她也忘不掉致使這一切災難發生的始作俑者——那件轟動全朔州府的事情。
去年秋末,聽說嶺陽大家關氏要來朔州府相看女子,魏家想方設法與之攀親,讓魏家嫡女成為關家名正言順的準兒媳。魏鬱春對此全然不知,也不感興趣,她只想去夢寐以求的詩詞會大開眼界,也意外因此奪魁,風聲鵲起。
可命運弄人,她的無意之舉奪了魏家的風頭,魏家也很快發現了她的身份。
為此,她得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光彩,竟淪為了施暴者吸引心儀兒郎的籌碼,何等恥辱。
她恨所有的施暴者,恨天道的不公,也恨那關家的嫡子為何偏偏要與魏家這樣的齷齪家族聯姻。
難道這些人不該得到應有的報應嗎?可為什麼所有的痛都要她來承擔?
就連重生後,也要給她安排數不清的、威脅性命的困難。這便罷了,就連每次將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的人,都是會在將來給她帶來無窮傷害的存在。她本來振作起來了,本來將他當作了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同伴,抑或是救命恩人,甚至將他視為自己感情上的寄託……可他為什麼會是關闍彥?給一個蜜棗,再添一隻巴掌?這是什麼道理?
他為什麼是魏瀾清的未婚夫?可笑的是,她竟還為他吃過魏瀾清的醋。
而他方才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好似也因為身份的轉變,變得越來越惡毒。
她回憶起自己對他表明心跡的內容,還有曾經讓她面紅耳赤的心思,腹中滾翻不已,她幹嘔不斷,覺得惡心。
比起上一世令她噩夢不斷的仇恨,她再提不起對關闍彥任何正面性的興趣。所謂的心動,原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浮雲。
她脫離情局,才知自己喜歡的根本不是關闍彥本人,她喜歡的只是那個能在危急時刻保她安全的存在,她喜歡的只是自己攥住生命控制權的感覺。她錯把對強者的依賴心,當作了情愛。
若非每次危急時刻,出現的人都只有那個人,她斷不會這樣。真是糊塗。
若是她可以做讓自己依賴的強者,又何必眼巴巴地等著人來拯救自己?即便這個人不是關闍彥,是別人,她就能保證,自己可以一直將這些暫時還能握住的生命控制權牢牢攥住整整一生嗎?這是不可能的。
魏鬱春紅著眼眶,感受著心上的傷口,淚水滴落,濡濕一大片竹蓆。她渾身都忍不住顫抖,兩隻手時不時便要摸到脖子上去,想問問自己前世自縊時停留在這裡的傷口還疼不疼了。
明明脖子上白淨一片,她卻總覺得那裡還長著血淋淋的傷疤。明明屋子裡空無一人,她的眼前卻一直閃現著那些人的身影。
魏瀾清趾高氣揚地看著她,口中不斷說著辱罵她的話,手中的刀鋒利地刮在她的臉龐上,刺痛不止。
魏仲傅冷漠的眼神將她刺痛,母親戀戀不捨的目光讓她無顏面對……還有關闍彥那副決絕的表情,她痴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
……
關闍彥和杜明堂去城郊取來掮客送來的訊息,上面詳細記載了禺山鎮陸子禮的情況。
陸子禮和女兒於七月初同時死亡,死時他們還坐在櫻桃樹下的躺椅上。女兒陸長歲依偎在父親的懷裡,不知世事般,闔著眸子,平靜而眠。陸子禮也是如此,他們二人好似父女連心,提前得知了自己的死期般。於是才會出現這副二人坦然赴死的場面。
雖明白陸子禮有意欺瞞他們,甚至故意讓他們趕赴盤龍山送死。但得知他們父女二人的結局後,關闍彥反而怎麼恨也恨不起來的。感情實在是很複雜的事物。
據信上所述,陸子禮家中並未出現奇怪的物品,並且透過鄰裡人得知,他們父女二人半個月來,只要女兒醒來,陸子禮便一定要帶女兒去鎮上採集玩耍。
他也一直沒有接過診,更沒有要去尋找孤女的動機存在。
看來,盤龍山的法器的確被陸子禮毀掉了,他也的確沒想過再重蹈覆轍,他還沒想象中那樣無可救藥。
與此同時,關闍彥的預料成真,僱去的人的確在陸子禮家翻出了另一版的拓印文書,上面寫著的古文跟換血秘術的的確不同。他想,這應該就是陸子禮換臉時依賴的內容。但這些古文沒有跟換血秘術一樣的待遇,它沒有被翻譯好並補充過注釋的版本存在。
想來陸子禮原本就看得懂這些古文,根本不需要另外翻譯下來進行參考的必要。說不定,換血秘術的翻譯內容是陸子禮臨時作好,用來換取他跟魏鬱春信任的。
可惜這些南禺古文已無人能譯。關闍彥研究半天也沒研究個所以然,只好將這幾頁麻紙重新卷好,收入袖中。
杜明堂還在看信上的內容,時而瞪眼時而張口,像是在做鬼臉一樣。
“那些人搜得當真細致,把人家祖上的籍貫都給抄錄下來了,喏,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