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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鬼之菊

阿菊是個神秘的怪人,他只愛夜間出沒,一手拈花,一手提花燈,神經兮兮地跟人說話。

一日夜裡,阿菊突兀地出現在了關昀洲寢閣的窗外,他自己提著一把散著微弱燈光的花燈,將他頭頂的花照出顏色來,除此之外,他身下便是一襲白花花的紗布。他如同鬼影一般,身下無影,活似就是個只長了只簪花腦袋的鬼。

關昀洲本欲提劍殺人,可阿菊卻往他的窗格裡頭塞了一張信封,隨後鬼笑起來,掐著蘭花指離去。

關昀洲冒著冷汗,啟開窗子,一劍刺去,才發現那遠去的白紗根本不是什麼人影。

栽倒在黑夜之下的是一具塞了人形燈骨、罩著白紗的簡陋人偶,人偶粗陋,在窗紙外看似拈花提燈的手指,是用竹竿燒好輮成的,頭頂上的高帽也是用白棉花充成的,渾身死物,也就頭頂花冠上跟手上的陽春菊還有些生機。

因為“手”上綁著的一朵燈光,死氣沉沉的身軀得以投射成栩栩如生的影子,直至窗前。

人偶燈具身上綁著無數條細長而有韌性的線條,此時人偶栽倒,線條斷裂,關昀洲循著線條牽引的方向去找,發現這些線條都是從他屋頂的方向往下瀑的。真正的“阿菊”故弄玄虛,在屋頂發聲,提著杆子和繩線牽引人偶行動,手法與皮影戲一般,從而讓關昀洲以為窗外的人偶才是真人,繼而金蟬脫殼,逃出生天。

關昀洲自覺中計,也再無法追上那詭異的怪人,只得將其暫留在窗格上的信紙展開。

宛如回到去年秋末命運的轉折點,信紙傳遞著駭世的秘密,攥緊了關昀洲的心絃,將其拽入了更進一步的深淵。

信中說,他叫阿菊,自稱是去年秋末利用他報複安南都督之人的死敵,那個幕後之人故意不告訴他換容人皮所有的紕漏,和此人皮的來源,是為了達成目的後,讓他自取滅亡、莫再糾纏。

阿菊告訴關昀洲,他所得到的第一張人皮出自隱華畫師之手,他願意幫助他尋得隱華畫師第二次的幫助,從而維系他繼續偽裝安南都督的面孔,也能想辦法讓發現了他真面目的周裕之,不外洩任何秘密。

但代價是,關昀洲必須拋棄舊主,為他所用。

話是這麼說,阿菊卻希望自己能成為關昀洲的左膀右臂,化作掮客,為其闖世。

關昀洲當然是不信極了,可他愕然發現,這世上竟還有其他得知他真身秘密的人,周裕之帶來的恐嚇令其不得不投入幾分信任。不久後,關昀洲就答應了阿菊的條件。

阿菊告訴他,隱華畫師與杜家人的恩恩怨怨,提出只要幫助隱華畫師複仇,將杜家人的賬本竊出,再轉交給隱華畫師,畫師便一定會出世見他。關昀洲無他路可去,按照阿菊的計劃做事。

阿菊表示,竊出賬本的事他另有安排,無需關昀洲插手其中,只需要關昀洲分出一些人力在指定的日期裡,幫幫忙維護好指定地點周遭的秩序。

真是巧合,這個指定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芳櫻樓了。

關昀洲信以為真,畢竟對他來說,自然是竊走賬本的難度更大。阿菊不僅自請攬責,還主動要求他劃分看守範圍,杜絕任何人竊物潛逃的可能性。

某方面來說,這些舉動算是贏得了關昀洲對阿菊的信任。

阿菊很快透過自己的手段,將賬本拿到了手,他透過一種特殊的燈花傳信法在夜間給關昀洲傳送訊號,關昀洲為其佈局放風,聽阿菊表示,賬本就這樣成功轉運至了人流頗多、極易輪流向外轉移機密訊息的芳櫻樓。

二人來回辦事從未見過面,都是以一種阿菊規定的傳信法交流,甚至身為中間人掮客的阿菊,也著重要求過,參與轉運賬本的武夫必須由他一手接管,關昀洲不可過問。

在這場盜竊中,阿菊看似是掮客,卻至始至終都是掌握主導權一般的存在。

阿菊給關昀洲營造了一種,只需他在幕後勾勾手指便能成事的錯覺,關昀洲甚至從未親自到過京城案發之地。

正當關昀洲以為萬事俱備之時,阿菊要求他從朔州府趕來京城的芳櫻樓,借燈傳信,距離約定日期還有不到十日的時間,關昀洲還未離開朔州府的地界,約定之地芳櫻樓卻發生了驚天大慘案,煙霧繚繞,焦血四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自大火蔓延的方向爆發而出,人都幾乎死了個幹淨!

此時,杜明堂奔往南禺的安排才塵埃落定。

京城芳櫻樓怪案起,前些時間還在朔州府偷窺到他秘密的周裕之,轉眼就成為了京城這樁案子的核心人物。

這段時間裡,周裕之的確按照阿菊所保證的那樣,奇跡般沒有傳出去任何有關他的流言,倒是他自己,瞎了眼睛,提著斧子逃出芳櫻樓,成為了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怪案波及了大商賈李氏,李氏之子慘死,周裕之成為法外之徒,無人敢查,李氏鬥來鬥去,惹得周尚書勃然大怒。

他直接將他那個不成器的畜生兒子給抓了出去,不知道藏在了哪個地方,估摸著芳櫻樓案一日不結,他便一日不會放了這個畜生。

原本週尚書打算親手滅了這個惹事的畜生,結果轉頭李氏就給他桶了個大婁子,說他勾結政黨,引導春闈作弊,禍亂朝野,惹了大理寺一位司直的逆鱗。聖人的目光緊追而來。

事到如今,周裕之他可就殺不得了,殺了便等於做賊心虛,那位可是憑借一己之力挖出洞市地點的陶司直,一旦查出周裕之的死訊,訊息傳到聖人那頭,周尚書的罪責如何逃得下?

所以,周裕之如今被周家政黨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關昀洲知道芳櫻樓的案子本就是個難翻的賬,多半是個無頭案的結局,畢竟那位陶司直可是在聖人面前許下以死謝罪的承諾的。

芳櫻樓案不結,周裕之不得放出,他懼怕的秘密也不會被散出去,更何況周裕之自縱火案後便成了個瘋瘋癲癲的瞎子,只要他掀不起大浪,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相信。

風波過去,最先殺周裕之的,便就是周尚書本人,何須他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