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蒼衡。”陳秋說,“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一道強硬的力度從周蒼衡的手腕傳遞至全身,他不得不被迫往前傾。
陳秋在後退,而他的身後是深不見底的山崖。
“我不要他們死,你不一樣。”
周蒼衡下意識握住遙控器朝後用力扔去,動作行雲流水毫不遲疑,卻與地面逐漸遠離,他被制住了腰和肩膀,整個人無法逃脫。
“周蒼衡!”趙秦接住了遙控器卻沒能抓住他。
在那瞬間所有一切都變慢了,只有血從指尖流向大腦,周蒼衡首先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覺,周身變輕失去控制,接著如冰刀子般自下而上劃過面板的寒風。
身後的陳秋松開環住他的手,張開手像是在享受。
周蒼衡看到了吳景文錯愕的臉,那上面還混雜絕望與不可置信,他看到吳景文拼了命地想跑過來,想過來救他。
周蒼衡朝他伸出了手,努力地伸長指尖。
“周……”
忽然一道身影從趙秦眼前略過,沉悶的聲響後,原先站著兩個人的地方趴著一個男人,正是吳景文,他的肋骨被石頭硌著,後背衣服破破爛爛,露在外面的後脖頸面板被石子劃過道道血痕。
吳景文半邊身探出懸崖邊,額間因為手下重量過大而迸著青筋,只聽他斷斷續續地說:“關……關炸|彈!”
趙秦回過神迅速按下解除鍵,然後扔了遙控器沖上去幫他。
“操!陳秋怎麼還在。”趙秦罵了句。
兩個人雖然都不重,但是總數太大了,周蒼衡隨著慣性砸在粗糙的山壁上,瞬間眼前發白,耳邊像蒙上了幾層棉紗,聲音穿過它們從遙遠的地方而來。
吳景文喊了兩聲,周蒼衡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臉色蒼白的不像話。
大概是身上還掛著個人,身體吃不消。
“陳秋!”吳景文氣紅了眼,從身後掏出周蒼衡交給他自保的槍,不管不顧地想一槍嘣了他。
握著周蒼衡腳踝的陳秋臉色也不好,他抬起頭的瞬間正巧對準吳景文的槍口,他一愣,接著笑得極其燦爛,吳景文還沒來得及罵他幾句,就見他松開手,極快地跌落烏黑的雲層再也看不到了。
陳秋墜崖了,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自己放棄了生命。
吳景文和趙秦兩個人救下週蒼衡就容易很多,周蒼衡的體重在男人中偏輕,被救上來的時候他還暈著,緩了很久才恢複神智,第一眼是夜幕間稀疏的星星,似乎能和他記憶中某些片段合上。
無數年前是這樣,千舟渡過後還是這樣。
“……山裡星星好少。”周蒼衡低低咳嗽兩聲,緊接著被人抱進了懷裡,他聲音帶上了細微笑意,吳景文甚至能感受到懷中人胸膛傳來的震動,“比我小時候少多了。”
——這個時候,他終於敢提起那些被他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回憶。
吳景文眼眶發熱,欲蓋彌彰地吸了吸鼻子:“你沒別的要說?”
“吳景文。”周蒼衡拽緊了他後背的破爛衣服,彷彿嘆氣般輕聲說道,“我們回家。”
.
周蒼衡站起來走路直飄,吳景文一把將他撂上背,接著抓著待在原地發愣的趙秦,冷酷無情地帶著他去自首。
“你老婆的墓是周蒼衡買的,還錢。”吳景文一腳踩著陳秋剛坐過的石頭,眼神往下一瞥,“或者你跳下去。”
趙秦的記憶恢複得並不完整,感情相當模糊,現在仇恨佔據至高點,當陳秋死亡後,這種感情在逐漸潰散,他走入了某種茫然的境地。
周蒼衡扶著吳景文的肩膀:“去和她喝杯酒,再帶一束百合,我只在第一年為她帶了花,為了保密性,後來再也沒有帶過。至於喝酒,遵醫囑不能喝酒。”
趙秦看了眼後頭的山崖,只能跟著他走。
“走吧。”趙秦掏出鑰匙示意他們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