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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內衛之變

上回書中說道,來俊臣被殺之後,獨孤朔夜祭父伯,告慰兩位被來俊臣所殘害之亡靈,也算是給他們報了仇,當夜事畢,便往教坊司中去了。

已入深秋,夜色越發寒涼,教坊司各處均燒起了火盆,獨林風晚閨房之中沒有,獨孤朔從姑姑那裡討了一個,擦拭過後,找來了些許木炭。

“來俊臣死了?”林風晚端地坐在窗前,望著樓外的黑暗中的焰火慢悠悠地說道。眼下不是甚,只因來俊臣死了,坊間許多貴胄百姓放起了煙花,也有在路邊燒紙錢禱告的。

“嗯!”獨孤朔平坐在地上,倒騰著火盆和木炭,頭也不回地答應了一聲,隨著一股幽幽輕煙燃起,閨房之中漸漸暖和了起來。

“謝謝你,獨孤朔!”林風晚看了一眼獨孤朔,又看了一眼窗外細語說道。

獨孤朔聽了,愣了許久,好似兩人之間突然變的陌生了,又好像許久的隔閡突然消散了,煙火散盡,林風晚臉上的光亮逐漸變得溫柔了。“謝什麼?”獨孤朔溫柔地看向林風晚,從嘴縫中笑著擠出幾個字來。

“謝謝你替我父母親報了仇,可憐了我身不由己,不能手刃仇人,不過他終究是罪有應得了!”林風晚又將頭轉回去,依舊望著遠處升起的煙花,一朵接一朵地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

“來俊臣作惡多端,殘害忠良,是老天收了他!”獨孤朔停下手中的活,不敢往林風晚眼睛去看,他似乎突然間覺察了林風晚的溫柔,一股暖意從心底油然而生。

“我知道是你,你曾答應過我,說終有一天會殺了他!”林風晚說著起身過來,靠著獨孤朔慢慢坐了下來,眼淚猶如落地的珠子一般,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獨孤朔猶豫片刻,緩緩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林風晚的頭,紅彤彤的臉上霎時有了喜色,微微笑道:“傻姑娘哭什麼,該高興才是!”說著,從懷間掏出那塊林風晚秀的手絹輕輕為她擦了擦眼淚。

“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有很多人在街邊焚香禱告祭拜,他們都是為了告訴仙去的親人,來俊臣死了,你知道大家有多高興嗎?他們積怨已久的仇終於報了,他們高喊著皇帝萬歲,可是你知道嗎?他們中有很多的親人都是因為皇帝才慘死的,這才過了幾年,他們將仇恨都算在了來俊臣的頭上,他們可真是忘的快呀!”林風晚眼睛直直地盯著獨孤朔,獨孤朔聽她如是一說,心中不由地一抽,仔細看時,只覺林風晚的眼神空洞的可怕,猶如無底洞穴一般,不由地令人心生畏。

獨孤朔緩緩放下手,慢慢地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把刀握在手中,瞟了一眼窗外說道:“你早點歇息吧,我得去營州與師父匯合,專程過來與你辭別,可能得些許日子了!”本已神情冷漠的林風晚聽了獨孤朔之言,忽又溫柔地哭將起來,眼神亦變得柔軟了,偏是此刻,獨孤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怔著,姑姑忽地闖進門來,嘴中笑著喊著:“晚兒呀,那來俊臣死了,街上百姓都在放煙火了······”前腳跨進門來,但見一襲官衣的獨孤朔,忙收斂住笑容,恭恭敬敬地說道:“瞧我這該死的急性子,是獨孤大人來了,老嫗攪擾了,這就走、這就走,晚兒好生陪著大人啊!”說著,又見林晚兒在一旁哭泣,忙又道:“大喜的事,如何哭了,快謝謝獨孤大人呀,殺來俊臣大人可是首功!”說著,哈哈一笑,轉身出門,隨手將門帶上了,只留下二人僵在原地。

許久林風晚依舊哭著,獨孤朔反身回來放下刀,脫下斗篷,緩緩走過來蹲在林風晚身前,輕聲說道:“哭成花貓臉便不好看了!”雖是輕輕一句話,卻惹得林鳳晚破涕為笑,遂噗嗤一笑道:“你走了也沒有人看,不好看便不好看罷!”獨孤朔看林風晚情態好些了,便將其摟在懷中。

“此去營州干係重大,眼下營州契丹八部虎視眈眈,覬覦大周疆土,陛下因暗衛失責訓責了師父,她老人家獨自去了營州,我本想與她同去,卻被來俊臣的案子耽擱了,眼下神都事了、營州情勢不明,我擔心師父安危,須儘早趕去,陛下給了師父十日之期,若是拖得久了,反倒對師父不利,今夜特來與你說一聲,免得你見不到我又整日憂心!”獨孤朔將營州之事說了,林風晚卻緊緊抱住獨孤朔不讓離去。

“我不識青天高黃地厚,也不懂廟堂重江湖遠,只曉那月寒日暖離愁煎熬人,你若不與我說,我只是日日盼著你來,反是你說了,我卻要日日憂心了,倒不如你不說的好!”林風晚言語之中似有嗔怪之意。

“此番去了,少不得十天,多則無期,我若不與說清楚,又恐你同上回一樣,怕是催著人去內衛司打聽去,若沒有訊息了,你又哭的不能安生,茶飯不思的,遂想著與你說了,你也曉得我的去處了!”

“那,那,那你今晚不許走,你走了我睡不著!”林風晚轉過頭去,羞怯地說道。

“傻丫頭,內衛的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若今夜留下了,便要撇下同行的眾人等一晚,遲則生變,不如早去早回,等從營州回來,我好生陪你些時日,哪兒也不去,誰都不見!”獨孤朔說著,用手擦了林風晚的淚痕,又在林風晚的鼻尖上用手輕輕撫了一下。

林風晚呆呆地看著獨孤朔,良久道:“那等我睡著了你再走!”。

獨孤朔聽了,點頭應允。

直到快戌時,林風晚依舊睡不著,兩人四目相對,相顧無言,直勾勾地盯了半晌。

“快戌時了,我得走了,等我攢夠了錢便贖你出來!”說罷,獨孤朔起身拾了刀和斗篷便走,不覺林風晚又下床來從後面抱住,廝磨了一番。

“你把這個帶上,它會保佑你平安歸來!”林風晚說著,從枕頭下取出一塊玉觀音戴在獨孤朔脖子上。

“路上小心,千萬保重!”林風晚說了這句,轉身撲過去,趴在床上抽泣起來,獨孤朔轉身欲要安撫,卻是伸出了手又收了回來,他知道,如是這般便越發不忍心走了,便輕輕說了一個“好”字,頭也不回地去了。

自林府被查抄,林風晚罰沒教坊司為伎已有四五個年頭了。

這四五年光景,教坊司成了獨孤朔的好去處,每每心煩、處事難以決斷之時,他便來到此處,將一切心事訴與林風晚,起初林風晚怕他,猶如教坊司裡其他人怕內衛一樣,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接納了他,也常與他說些心裡話。也是因獨孤朔一直護著,將一干俸祿全給了教坊司,才得以保住林風晚的清白之身,他每每見了林風晚,心中總有些許愧疚,便也無奈地說一句“等我湊夠了錢便贖你出來!”也是這一句承諾一般的話,支撐著林風晚也支撐著他,他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依著林風晚的性子,也絕不會受辱偷生,他們彷彿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

辭了林風晚,獨孤朔像是輕鬆了不少,揪心的事兒猶如石頭落了地一般。他領著裴策、李曾、徐胃三人星夜往營州去了。

一夜無話,快馬疾馳在官道上,猶如利箭一般。

直到第二日傍晚掌燈時分,天突降大雨,道路泥濘非常,人困馬乏,眾人只得宿在了幽州北門驛館。

當下無話,待吃過晚飯,四人便往樓上去安歇。這邊走著,裴策胡亂瞥了一眼,就見驛館外站著好幾匹未卸馬鞍的馬匹,心間莫名嘀咕起來,其餘幾人便要他掐指算上一卦,待到了客房之中,他盤腿坐在床上,緊閉著雙眼,將手指從左手食指處繞了一圈,李曾只盯著看,見他忽地眉頭緊鎖,忙問道:“吉凶如何?”

裴策不說話,又從袖間摸出幾枚銅錢,抬手鋪在床上,徐胃掌了燭火過來一看,裴策忙一把掃到懷中,勉強笑道:“大吉大吉!”三人見先是眉頭緊皺,又笑著嚷說大吉,便以為他是故弄玄虛,遂置之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當下眾人分睡天字、玄字兩間上方,夜半之時雨越下越大。

獨孤朔因是酣睡,全然不覺。不知何時,裴策輕輕拍他肩膀,獨孤朔罵罵咧咧地翻身起來,裴策卻示意他小聲說話,獨孤朔睡眼惺忪,猛地腦海中閃過馬匹上黑衣殺手的影子,額上的汗珠霎時滲了出來,一軲轆從床頭摸出佩刀,雙手握住,悄聲問向裴策道:“察覺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