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人想起天羽時,卻發現不見了,兩人急忙用眼光搜尋,董梅恨不得要扯開嗓子吆喝。天羽回來了,坐在爸爸的脖子上騎馬闖闖,揮舞著剛買的氣球。
“咦,杜鵑,你怎麼在這?”文竹納悶地問,還跟董梅相熟。他忽然記起杜鵑說過的事,原來與她一起的坐火車的女孩是董梅,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呢。
“你們很熟嗎?”董梅也是一臉困惑,如果不熟,怎麼能直呼其名呢。
“護士長,你說呢?”文竹改口看著杜鵑。
杜鵑剛才只顧得高興,把文竹是天羽爸爸,董梅是天羽媽媽的邏輯都沒理清。現在理清了:文竹跟董梅其實是兩口子,自己卻是局外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見過幾次面。”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是不是去年天羽看病時認識的,看看我這記性,倒把這茬給忘了。”見兩人點頭,董梅又說道:“杜鵑,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們去天語雅閣坐坐。”
如果她不是文竹的夫人,她真想去坐坐,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便笑道:“董梅,今天我有事,改天我請客,如何?這回我們不會再錯過了,你老公與你家小精靈可以做我們的紐帶啊。”
她捏了一下天羽紅嘟嘟的粉臉,偷空瞟了一眼文竹,他假裝看著天羽,這一細節給董梅敏銳地捕捉到了,也許是多心,但起了疑心。
因為那一眼,非同尋常,帶著哀怨,帶著企盼,帶著羨慕,帶著憤怒,幾許無奈,幾許心酸,像打翻的五味瓶,又像顏料的混合體,看不到五彩斑斕,基調有些暗淡,甚至壓抑。
她落寞地轉身,眼淚刷刷地流,不敢用手擦,怕身後人瞧出端倪。她加快步伐,腰桿挺得畢直,文竹不是青松,是別人碗裡的大菜,只可小覷,不可霸佔。
雖然他曾經帶給她無盡的快樂,也帶給她無盡的希望,然一切都是過去式,彷彿是天邊的彩霞,無法抓在手心。鹹鹹的淚水流進了她嘴裡,苦澀得只想逃離這個世界,連天羽的“拜拜”聲也充耳不聞。
一家三口,看著她飄逸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董梅在路上一直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之中,晚飯之後還在餘波中,用刀削蘋果時感慨地說:“人生真奇妙!十多年前見一面的朋友,十多年後再見面還能同時叫出對方的名字。文竹,是不是太神奇了!”
“你神奇,她神奇,我跟天羽見證了奇蹟。”文竹盯著報紙說道。
“過幾天約她全家來我們家作客,我跟她很投緣的。”
“你是東道主,你說了算。”
“你好像不熱心呀。對了,文竹,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董梅若有所思,放緩了語速道。
好像她是哥倫布,期待發現新大陸似的。她手中的活計也停了下來,蘋果皮一圈一圈地懸了下來,像彈簧一樣伸縮著。她削蘋果動作優美,從來都是一刀制勝,削下的皮薄薄的,長長的一串,像一件工藝品。
文竹最怕這個話題,打岔道:“天羽,來吃蘋果!”
“來了。”天羽從房間跑了出來,“媽媽,杜阿姨什麼時候來我家作客?蘋果呢?”
“寶貝,別急!”董梅加速了程序。
今天例外,董梅沒有一刀制勝,第二刀繼續。看來心事重重的人不止杜鵑一個,包括董梅,文竹,甚至天羽,她催著媽媽早日邀杜阿姨來家作客。
文竹好幾次想跟董梅說說杜鵑的案子,可是一想到光頭東晟的保密叮嚀,話到嘴邊又咽了進去。事情發展到這個節骨眼上,想說也說不清了,恐怕是越描越黑。即使混水裡能洗出白蘿蔔,誰相信那是乾淨的呢?
何況他與她的關係並不乾淨,明明很熟卻裝作一般,董梅知道後會作如何感想?愈發懷疑他們之間的曖昧。這出戏如何唱下去?他彷彿看到一張網罩了過來,空洞的眼光停留在報紙的某個章節上沒有出處。
杜鵑躺在床上,像鍋上的煎餅,翻來覆去不得入眠。遇上董梅是驚喜,她是文竹的夫人卻是個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自己把身心跟身子毫無保留地給他,比較坦然。現在由於董梅的出現,尷尬中些許忐忑。
她從今日相遇開始把時光倒流,一幕幕地悲喜重複上演,一直倒退到火車從龍城出發定格。面對面的兩個青春女孩,活力風暴席捲整個車廂,像兩朵爭豔的花,熱烈而又友好地綻放,青春無隔閡,陌生的兩人歡快地交談。至今友誼還能保鮮,不能不說是個奇葩。
兩人同時去揚州找男友,她的結局如此完美,而自己的劇本卻是如此差勁,自己的出現會不會改變他們的完美的格局?如果不是陸柏松,自己也有完美的人生,青松的冤還沒有洗盡,自己如何可以這麼兒女情長呢。也許青松在天堂已經十年多沒有閉上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