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八十八章新鮮(二)
又向前走,身旁的年輕人很是健談,就像是剛下了蛋的母雞,帶著些許的驕傲,不停的為張鋒聚幾人指點周遭景物人群,一路上也沒停嘴,從國武監的種種規制,到各種科目,再到生員來歷,等等等等,說的眉飛色舞。。。。。。
張鋒聚也沒覺著不耐煩,反而時常問上一句兩句,顯得頗為興致盎然,畢竟已經老大不小,加之帶兵多年,跟年輕人到底是不一樣了,心胸氣度皆非當年可比,只寥寥幾句話,那年輕的國武監生員便覺著受寵若驚,真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的。
其實這一路走過來,最有看頭的還是各處立於顯眼出的訓言警句,每每都是別出心裁,值得人細細咀嚼,最難能可貴之處,卻在於這些或振奮人心,或發人深省的訓導之言,多數卻都出自年輕人之手,和這國武監隱隱現出的氛圍一般,朝氣蓬勃中透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氣勢出來,實是讓人驚異羨慕。
過青松水榭,到誠勇寓所,再往前,便是錦衣華道,前面大隱閣,若愚講堂,又有騎步聯司,等所在。
年輕人一一指點介紹,說的也是口乾舌燥,連帶著還有許多趣聞,比如那青松水榭當初乃督學大人居所,但後來卻給了國武監中的老教授,讓那老教授感激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估計是一輩子也不曾住過這等好地方。。。。。。。。。
還有錦衣華道,乃國武監建成的第一條正道,適逢猛虎武勝軍建成,一干選出的猛虎武勝軍將佐身著錦衣,乘健馬,從此出國武監,乃國武監草創後,第一樁盛事,故而名之。。。。。。。。
大隱閣,乃生員靜讀之所在,因嚴禁喧譁,雖眾人齊聚,也能鴉雀無聲,安心向學,如隱士居所,故名大隱。。。。。
若愚講堂,取大智若愚之意,乃講授兵法戰陣之所在,騎步聯司,乃騎兵科,與步兵科生員辯論之所,那裡話題永遠只有一個,怎麼才能讓騎兵和步兵協同默契,不分彼此,自創立以來,多有奇談妙論,國武監則有人記述成冊,再過些年,未必不能創出一門全新的兵法出來的。
如此種種,處處都透著新鮮味道,不過別瞧這些地方各個名字都透著古韻,又別有意味,而年輕人說起來,又好像發生了不少故事,但張鋒聚哪裡會不知道,這些地方建成估計皆是不足五年,但越是往前走,他這心裡的驚訝也是越多,這些年他身在潼關,與趙石書信往來,不過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那率領千軍萬馬,有將帥之才的大哥卻在京師辦什麼國武監,就不覺有些好笑,心裡從沒當一回事過,只是覺著,也許是大哥在京師閒的無聊,這才有此遊戲之舉,也是虧了是大哥,換了是他張鋒聚,別說去辦什麼見鬼的國武監,就算是聽到辦學這兩個字,估計也要頭昏腦脹一番的。
不過現在瞧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別的不說,只這國武監從無到有,數年間,便建成如此模樣,若還要說是遊戲之作,恐怕連他自己都是十二分的不信。
而他也再不是當年那個初入羽林左衛,只有滿腔熱血以及一身勇武的毛頭小子了,走走瞧瞧,他的話漸漸少了許多,心裡卻已經開始在揣測這國武監將來到底會成就怎樣一個局面,對於當今的大秦來說,如此特異的一處所在,又將令大秦整個軍旅乃至是政局產生如何的變數?
到底還是要和大哥仔細面談,才能更清楚的知道其中關節啊。。。。。。。。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誠如祖父所言,自己這一身官服,除了是自己拿命拼回來的以外,這際遇也是世家子中少有的。
當年年紀輕輕,腦袋一熱,便孤身來了長安,武學揚名,入了羽林左衛,接著便是宮中劇變,幾乎是莫名其妙的立下了擎天保駕之功,後又隨結義兄長東征女真,立下戰功無數,回到長安,不兩載,又隨兄長入蜀,變故迭生,卻又峰迴路轉的成就了平蜀大功。
之後輾轉潼關,只是這一次,才脫了兄長羽翼,實打實靠著自己的本事晉至揚威將軍,駐足回首,這十數年間,真個是風起雲湧,若非當初懵頭懵腦,離了西北,怎會有如今的揚威將軍?若非碰到結義兄長,又怎會有今日的自己?
一番際遇,小有成就,本來心裡還頗為得意,想著這回見到兄長,總該能昂著頭說話了,但現在仔細想來,還是那般令人喪氣,一如當年那般,那位大哥到底想的是什麼,猜上半天,也不定能猜到點子上。。。。。。。。
身旁的年輕人也察覺到了異樣,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話語,滄桑和沉重漸漸佈滿年輕將軍的面龐,冷漠和堅毅的光芒在眸中閃動,由血肉橫飛,宛若地獄的戰場殺伐織就出來的回憶,讓他整個人都變了模樣一般。
“前面是。。。。。。弓箭場,專供生員練習射術之用。。。。。。。”動物般的本能讓年輕的國武監生員感到了壓抑,說話也變得拘束了起來,年輕人的驕傲,就像是外表華麗的瓷器,一碰即碎。
張鋒聚回過神來,帶著歉意的笑了笑,又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女兒的小腦袋,望向前方那粗大的原木圍成的地方。
隱隱的弓弦震動以及箭矢飛射帶出的銳嘯聲,聽起來是那麼的熟悉,終於算是見到了一處和軍營差不多的地方了,兩個一瞧便知道吃的是刀頭舔血那口飯的護衛親兵已經眼睛發亮,就像是兩頭從冬眠中醒來的熊,飢餓而又富有攻擊力。
“走,進去瞧瞧。”
和那些精緻的樓臺閣榭相比,這裡才是武人應該呆的地方,一人多粗的原木組成的柵欄,牢牢的將這處地方圈成一處封閉的空間,不過地方依然很大,東邊是稀疏的林子,中間很輕易的便能看到一群矯健的身影在那裡跳躍閃動,不時張弓互射,已經不是頭一次來這裡的年輕國武監生員依舊一臉豔羨的往那邊張望著,顯然,剛入國武監一年的他,還不能進行這種“實戰性”極強的遊戲,只有旁觀流口水的份兒。
而弓場中間,設的卻有很多各式各樣的箭靶,時值正午,人不多,只有稀落的三五個人在陽光之下,反覆的拉著弓弦,操練著臂力以及努力的讓自己的手更加的穩定。
而弓場的一邊,還有一間涼棚,棚中影壁之上,琳琅滿目的掛著各種軍中制式弓弩,而張鋒聚第一眼看到的絕對不會是這些,而是那據坐於涼棚之中,正扒著一盆散發著引人食慾的香味的骨頭***,吃的滿嘴流油的虯髯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