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佳速航空總裁辦公室中,紀川一心有些神奇地打量著徐蒼。就在不久前,傳達室的人報告他說有人要找佳速航空的負責人。
原本這種沒有預約的見面是不太會被允許的,但是,那人提及是關於與日航合併的事情的,紀川一心沒什麼事情,思慮之後也就同意讓徐蒼過來了。
只不過,紀川一心想像過很多場景,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徐蒼會如此年輕,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還沒有完全脫去稚氣的年輕人嘛、原本,紀川一心還有些期待,但是看著徐蒼的年紀,一下子就收起了鄭重之意,想著出於禮貌隨便聊上兩句,然後就可以打發走了。
辦公室沙發中,兩人對面而坐。雖然紀川一心並不認為以徐蒼的年紀能談出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他還是表現出了作為一個紳士的風度,至少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不耐,還熱情地給徐蒼沏茶。
在日本,茶文化是相當盛行的,像是紀川一心這種身份的人喝茶更是講究。
他所用的茶盤是用金絲楠木打造的,有波紋的地方就是茶盤的主體,剩餘部分被凋刻成二龍戲珠的造型。
相對於龍形凋刻,紀川一心的茶盤主體才是重點,其上的波紋飽滿而具有變化,當真是如水中粼波一般,端是漂亮。
徐蒼也不怯場,接了紀川一心的茶水,邊是喝茶,邊是悠閒的略微側著身子,變換方位打量紀川一心的茶盤。
看到徐蒼的動作,紀川一心不但不取笑,反倒是相當滿意:“小兄弟看起來很懂金絲楠木啊,這種金絲楠木的茶盤就得移步換景,不然即便是上好的金絲楠木也就是個死物,沒了樂趣。”紀川一心說的移步換景當然不是真的移步,而是金絲楠木的木紋在不同角度下會呈現不同的效果。
所以,一旦面對金絲楠木的茶盤,喝茶的時候不能杵著不動,需要稍稍變換角度,這樣就能細細品味上好金絲楠木的妙處。
在會看金絲楠木的人眼中,金絲楠木的木紋彷彿能活過來似的,很是奇妙。
“知道一些不多。”徐蒼對這種奢侈品也僅僅限於瞭解,但是並不痴迷。
放下茶杯,徐蒼笑著說道:“不錯的茶葉,不過我更喜歡綠茶,紅茶對我來說,太重了。”紀川一心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小兄弟還真是快人快語。”說實話,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來說,徐蒼這麼說是有些失禮的,但是紀川一心並不感覺到不適,反倒是覺得徐蒼頗有意思。
“我叫徐蒼。”徐蒼直入主題:“紀川總裁或許現在還不認識我,但是未來幾天想必還是能知道我的。雖然我這個人不喜歡名氣,但是不可否認名氣這種東西在談事情的時候會比較有用。”徐蒼的意思很簡單,自己並非普通人,之後的談話也不是隨口一說。
徐蒼說自己不喜歡名氣,這並非胡說八道,而是真的如此。但是,不同名氣的人說出來的話具有不同的可信性也是一個事實。
他跟佳速航空總裁紀川一心又沒有什麼過往的交情,只能依靠一下自己並不喜歡的名氣。
“徐蒼?”紀川一心搜尋著自己的記憶,確定並不知曉這個名字。不過,看徐蒼一副神態從容的樣子,紀川一心也就沒有生出怠慢之心。
世上多是驚豔絕絕之輩,且聽聽這人如何言語,再做定奪。
“徐蒼先生,剛才你說是過來談與日航合併的事情的。”紀川一心問道:“可有什麼高見?”徐蒼笑道:“佳速航空是日本國內民航市場的第三大航空公司,為何要併入日航?”
“徐蒼先生,這似乎不該是由我告訴你的吧?”很顯然,紀川一心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沒事。”徐蒼輕笑道:“佳速航空也算是歷史悠久了,從原本的東亞國內航空發展起來。但是,發展到現在已經到了天花板了,想要謀求更大的發展只能選擇依附於更強者,這並不是一個難懂的理由。”紀川一心面無表情:“徐蒼先生年紀輕輕看事情還真是透徹啊。”
“日本國內市場天花板已經觸碰到了,根本沒有太多增量市場了,有的只是存量市場。而存量市場幾乎全被日航和全日空瓜分了,想要拓展存量市場,那就必須跟兩家合作。常規來說,日航一騎當先,老三應該跟老二合作對抗老大才對。但是,在國內市場中,日航並未展現出作為第一大航空公司的威風,市場表現很是一般。相比而言,全日空後來居上,大有在國內航空市場趕超為第一的勢頭。所以,在國內市場,最具威脅的並非日航,而是全日空。”徐蒼繼續道:“另外,全日空現在在國內市場發展良好,根本不需要併購其他國內航司。相反,日航這個傳統大型企業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想的很多時候不是改變自己,而是透過吞併同類企業來暫時止血。從迫切性上,日航的確要比全日空高出很多,因此,你們也能從合併桉中獲得更多的主動權。”事實上,不管是商業談判,還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誰更主動,誰就弱勢方。
因此,不管是出於平衡國內市場的需求,還是對於主動性的確定,佳速航空選擇跟日航合併都是更優解。
紀川一心漫不經心地抿了一杯茶水:“一次不錯的分析。沒錯,正如你所言,佳速航空選擇日航就是必然的,那麼你過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原因?跟我講一講這必然要發生的事情?”
“紀川先生,我這個人從來不相信什麼必然。你想要佳速繼續發展,就沒有想過還有第二條路?”
“嗯?”紀川一心原本平靜的內心掀起了一絲波瀾,抓握著茶杯的右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光是這個小動作就暴露了他的內心。
不過,紀川一心是何等人物,很快就平復了自己的內心,將茶杯緩緩地放回茶盤上:“你不是日本人吧?你的口音我聽得出來。是......西邊的?”徐蒼默默地點了下頭。
“真好啊。”紀川一心感嘆道:“你們那裡有無比廣闊的市場,可以容納大量的航空公司。可是日本就這麼大,國內市場已經瓜分完了,之後能做的就是對於市場的再分配。面對日航和全日空,我們能守住基本盤就算不錯了,還想跟日航或者全日空搶地盤?弱小者的生存之道只能是依附強者,可就是現實的道理。”看得出來,紀川一心似乎對委身於日航並不熱衷,完全就是無可奈何的做法。
別看佳速航空是日本第三大航空公司,但是跟前面兩個相比,那是存在斷檔的差距。
“僅僅就是市場問題嗎?”徐蒼忽地反問起來。紀川一心一怔:“什麼?”
“你們從東亞航空階段就選錯了機型,現在都2001年了,難道還沒有一點兒看出趨勢?”徐蒼輕聲道:“你們公司的機隊是以麥道飛機為主吧?這與現階段主流機型完全是相悖的,即便是空客飛機,你們竟然選用了極其罕見的a300機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當時是怎麼想的,但是這些冷僻機型的存在除了跟你們增加運營成本,我想不出來有什麼其他意義。”在三年前,麥道被波音收購之後,麥道的飛機就已經完全是一副江河日下的場景。
而且,即便在麥道獨立的時候,這家公司的飛機也是問題多多。徐蒼打從心底裡不喜歡麥道這家公司,他感覺這家公司在經營理念上就有問題,完全不是一個做實業的心態。
所以,徐蒼一直覺得波音的衰落就是從吞併麥道開始。三年前的那場麥道收購,波音或許是覺得是一場無比成功的商業收購。
可實際上,那就是波音吞下了麥道這顆毒瘤,最終腐化了自身,以致於完全丟失了此前的
“工程師”精神。儘管麥道消失才只有三年,但是它的衰落可不止三年了,以致於即便是在2001年,麥道的飛機也已經屬於少數機型了。
少數機型並不是不可以,但是,少數派就意味著成本提高。為什麼工業化就能讓產品的成本降低?
那是因為大批次生產就能均攤成本。但是,對於少數機型的各種零部件,大批次生產似乎跟它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