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貴不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平日裡也老實本分,雖然這麼大的專案被排除在外,他雖然也有失落和不忿,但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張永貴清楚,這麼大的專案,根本不是他這種人可以染指的,他更明白,自己如果非要參合進去,非但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弄不好還會給自家招來滅頂之災,所以他也沒去爭要什麼好處。
省市領導重視,縣領導自然是更加重視,幾經商討後,最終敲定了合同。按照要求,投資方先出資先六家意向合作的建材供貨商採購,並提供採購合同,然後政府才會出面擔保來解決貸款問題。投資方很爽快,合同敲定的當天,便與六家供貨商籤合同,並付了款。
看到投資方與建材公司的合同後,領導們更放心了不少,於是銀行的貸款很輕鬆搞定了,專案正式啟動。
銀行的貸款到賬,專案就可以正式啟動了,接下來就是省市內建築公司的博弈,一時間,所有資質合格,背景深厚的建築公司們開始了一番龍爭虎鬥。最終,三家建築公司勝出,投資方很爽快的不等建材公司開口,便每家先打了二百萬的進場費,這讓領導們提防心再次鬆懈了不少,於是專案開始正式啟動。
專案與七月十日正式啟動,最初建設是外圍,把可以通行的地方用鐵絲柵欄圍起來,還有方山湖外圍也圍起來,修了一條景區與國道連同的普通雙車道公路,同時開始內部山體的平整與休整。專案一開始,投資方拿出了一千五百萬,每家建築商獲得五百萬先期預付款,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開始建設,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看到專案正常進行,領導們這才徹底的放了心,待到外圍工作正建設的如火如荼時,終於出事兒了。
有兩家建材公司已經把第一期所需工程的全部建材生產完畢,聯絡“大方山景區”投資方時,沒想到對方卻開始拖沓,一改早期雷厲風行的作風,前後拖了半個多月,兩家供貨建材商急於資金回籠,便派人上門來求見投資方,卻始終找不到人,立刻意識到這件事兒不對勁兒,趕緊聯絡了當地政府。當地政府領導起初沒在意,但當他們也聯絡不到投資方時,這才慌了神,第一時間就上報領導,並前往銀行查詢注資賬戶,這一查不要緊,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大問題。
賬戶上的錢沒了!不僅僅是賬戶上的錢沒了,銀行一番調查後又發現“大方山景區”投資方這幾個月以來,帶了不少外省市的銀行負責人前來“大方山景區工程”參觀遊覽,並利用該工程先後向三家銀行進行了貸款,這三筆貸款總計高達兩億七千萬。而這些資金已經分批轉往了幾個皮包公司的賬戶,並從這些皮包公司以貨款的名義轉往了國外。
被騙了!各級領導每一個傻得,瞬間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卻沒有一個聲張的,個個都開始在私下活動起來,以求將自己的責任降到最低。這時候,最初拉來這個專案的人無疑
是最好的替罪羊,也就是張永貴這個倒黴蛋。專案沒問題的時候,他一點好處沾不上,專案出了問題,他第一個就要背鍋,這也是一個普遍現象,自上而下的掠奪無法反抗,自上而下的壓迫你更無力掙脫。
說起來這件事兒發生在張永貴去燕京之前,但大家當時都在活動,並沒有露出絲毫的苗頭,待到張永貴去燕京之後,其實暗地裡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都以為他這是要畏罪潛逃,且個個都巴不得他真的畏罪潛逃,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可惜,張永貴只是機緣巧合的去燕京玩了一圈,他甚至都不知道“大方山景區”工程出現了問題,他又怎麼會跑。
張永貴從燕京回來去村裡報道,正好在村口碰見了跟自己父親關係不錯的老支書,別看老支書退休了而且級別很低,但從特殊年代走過來的人,那政治敏感度可絲毫不弱,多少得到一些口風的老支書忙把張永貴拉到自家指點了一番此事,張永貴這才明白自己已經深陷旋渦而不自知。
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火”、“兔子急了也咬人”,別看張永貴平時老實巴交,一旦發怒那也是敢拼命的主,聽老支書點撥幾句後,意識到上面那幫人正在謀劃一個局把自己弄成替罪羊,當場就怒髮衝冠,跑到支書家院子裡抄起一個鐵耙子就要去縣裡跟負責此事的某領導玩命。好在被老支書給拉住了,讓他千萬別生事,此刻鬧事只會提前將此事的蓋子揭開,那更招人恨,不如趁著對方還沒有發力,趕緊找找人,爭取先把自己擇出來才是上策。
冷靜下來的張永貴把老支書的話聽了進去,也不去村委報道了,直接開著車直奔縣城而去,趕緊找了幾個有交情的官員打聽此事。
這一打聽才知道,“大方山景區”專案的投資方已經跑路了,根本找不到人。而與那六家國內知名建材商簽署的供貨合同實際上也有貓膩,六份合同的確是真的,但每個建材商只拿到了首付款百分之二十,根本就不是全款。當初投資方與六家建材商籤的供貨合同寫的很明白,百分之二十的首款,發貨時再付百分之七十,驗收無誤,再付百分之十,這種合同也是符合行業規則的。只不過當初調查此事的辦事員根本就沒有了解清楚,只是確認了的確有供貨合同後,便彙報此事為真,根本沒有了解清楚。
也就是說,投資方所謂的一億七千萬,實際只出了三千四百萬,弄出六份讓許多領導安心的採購合同,就在政府的擔保下,從銀行裡套了一億七千萬的貸款。三千四百萬,再刨除給三家建築商六百萬進場費用和每家五百萬的預付工程款,相當這個投資商從政府這邊騙取了一億一千五百萬軟妹幣,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一個大數字。這還不算這個騙子投資商用工程抵押向另外三家國內銀行貸出的兩億七千萬,如果加在一起,這個騙子投資商總共騙取了三億八千五百萬元。
張永貴一聽這麼大一筆錢被騙了,當即連找人的心思都沒了,這件事的蓋子太大,
一旦揭開,別說他在縣裡找人,就算是找到省裡一把手也沒用,索性連人也不找了,直接便從縣城回到了家裡。
“好傢伙,將近四億啊,打算讓你爸我來背這個黑貨,上頭也真看得起我,也不想想這麼大一筆錢我一個小小的村會計背的動嗎?”張永貴面帶冷笑的嘲諷一句。
李娟聽老公一番說辭,臉都白了,聲音顫抖的問道:“我的天爺,咋弄出這麼大一個窟窿呢?當初你不是說這件事兒不讓你插手了嗎?怎麼現在又讓你來承擔責任了?”
“爸,你先別急,我給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張偉掏出了手機打給了劉楠。
如果放在以前,張偉不會隨便找別人辦事兒,畢竟人情最是好欠不好還。不過二人經歷過緬甸那一場事情後,絕對算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的鐵子,這種關係下張偉找劉楠辦事沒有什麼心理障礙。況且當初張偉斷後,對劉楠來說,那不亞於救命之恩,讓劉楠欠著張偉這麼大的人情,時間久了,也讓劉楠不舒服,所以這種關係該用就用。
電話打通,張偉簡短的把事情講述一遍後,問道:“這方面的事兒我沒你懂,你看看這件事兒應該怎麼辦?”
“以我的經驗這麼大的簍子牽扯的肯定不是一兩個人,除了你爸之外,具體負責的、監督的、調查的和銀行方面都脫不了干係,而且這事兒要說沒貓膩那是不可能的,這裡面都是人精,其中漏洞要說大家發現不了是不可能的,不過具體情況我還不瞭解,是這,我先託人打聽一下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咱們再弄個章程出來。我先給你放句話,有我在,你爸掉不到地上,放心吧。”劉楠在電話那頭很篤定的安了張偉的心,然後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看到父母仍舊愁眉不解的樣子,張偉不由的勸解一番,道:“爸媽,你們放心,我找的這個人家裡背景很深厚,既然他都說了肯定有辦法,你們就別再擔心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對吧。”
晚飯一家三口吃的沒滋沒味,不管張偉怎麼調節氣氛,父母仍是愁眉不展。這也不難理解,對於一個一輩子生活在鄉鎮的人來講,別說上億的資金,就是百十萬都可能是塌天的大事,更何況這件事兒還牽扯到體系內的高層,難免讓人膽顫心驚。雖說張偉託了人,但在他們看來,張偉自己還是孩子,雖然當了明星有了點知名度,但是託人辦事兒哪有打個電話就能把事兒給平了的,還是這麼大的事兒,就算不送禮送錢,總歸是要上門討個辦法,似這樣玩笑般就能辦事兒,那也不會有“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說法了,但是為了不打擊張偉的積極性和善意,當父母的也沒說什麼。
吃過飯沒多久,張永貴就藉口悶得慌,出門轉悠去了,李娟也唉聲嘆氣的回了臥室,張偉此刻也沒啥好辦法,只能心急火燎的等著劉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