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你喝,換了別人,就算是再親近,本王也不可能用他用過的水碗,喝他喝過的水的。父皇母后不行,兄弟姐妹也不行,就只有你行。”君慕凜伸出手指頭點點面前小姑娘的額頭,一臉的寵溺。
“我這是治你的病,要不怎麼整?配藥養著,那得多少天才能養好?你自己遭罪不說,我看著也跟著著急。你要不喝這水,我就只能放血給你嘗一口了,你捨得我再放血?”
“不捨得。”他果斷拒絕,一仰頭,一碗水痛快地就喝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總之他說話的時候轉了碗,喝水時,碰到的那處正是白鶴染碰過的那個地方。
喝水的人不知怎麼想的,反正小姑娘的臉是騰地一下紅了,紅得她還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把。兩世為人了,怎麼還這麼容易就臉紅?一個碗喝水而已,多大個事,虧還是個後世人。
但人的情緒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你越覺得自己不該在意的,當它發生時你就越是在意。何況這個人是放在心窩窩裡喜歡的,紅個臉也是再正常不過。
有腳步聲落在了帳子外頭,有將士來報:“將軍,山底下的水已經見退了,雖然退勢很慢,但一宿過去也能退個兩尺不到。照這個形勢,有個幾天就能退到青州城了。”
君慕凜很是欣慰,水在往下退,說明近幾日就不會再有大嘯。風也止了,雨也不怎麼下了,天氣在轉好這對於逃難的人來說,無疑是個好訊息。
他命人再去探,隨時回稟,然後才問白鶴染:“依你看,我們是否有真正的鬆一口氣?”
白鶴染不樂觀,“雖然現在是退了,一切看起來都是災難過後的平靜,可我這心裡頭總不太踏實,總覺得這場災難還沒有完全過去。若按史籍載,無岸海原本就是肆虐無常的,又按民間傳聞,是有奇人異士在千年前以海陣壓制住了它的這種肆虐,那麼如今海陣尚未修復,無岸海可能自己就平靜下來嗎?可能一場大嘯過去之後,又歸於從前的風平浪靜嗎?”
她這話說得君慕凜也憂心起來,是啊,沒有修復海陣,哪來的風平浪靜。眼下看起來是美好的,實則卻暗濤洶湧,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下一波浪潮。
於是局面又陷入了死迴圈,“想要徹底平復大嘯,只有修復海陣,可是那海陣是異士打入進去的,我等平常人如何修復得了?何況,染染,你確定那些陣柱只是偏移了位置,不是損壞了嗎?不是你所謂的玄力消散了嗎?或是壞了,我們拿什麼修?或是玄力消散,我們哪來的玄力?這一場局,莫非是死局?”
“絕不會是死局!”白鶴染站起身,撩了簾子走到帳外。
外頭又開始下小雨,淅淅瀝瀝的,落在身上粘乎乎的,讓人不太舒服。
白鶴染說:“我已經好幾天沒沐浴了。”
君慕凜小聲告訴她:“我留下來坐鎮,你帶著你的兩個丫鬟,拿著我的腰牌進儲山城洗澡去。那個使蠱的還能頂一陣子,醫隊也快到了,你去兩日沒事的。”
白鶴染搖頭,“算了,再忍忍,醫隊不到,我就是離開也不安心。你說這雨,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一直下著,就總覺著氣候不好,怕大嘯還來。不下了吧,又怕山都照幹了,這麼多人生活在山裡,起火造飯的,會出危險。哎,昨兒是不是有個地方燒著了?”
“不礙事,小火,每個灶邊都派了人手守著,有火起了也很快就可以撲滅。”
“可終究一直住在山上不是辦法。”她看向青州城的方向,兩道眉擰得緊緊的,胳膊也抱在一處。山風很涼,秋末了。“現在是下雨,再過一陣怕是要下雪,下雪了可怎麼辦?”
她伸出手,挽住君慕凜的胳膊,兩人站在帳子前,遠遠看去,珠聯璧合。
“怕不怕?”他低頭問她,“如果這場浩劫真的躲不過去,怕不怕跟我一起死?”
她抬頭,兩眼笑得出彎彎月牙,“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於死亡的瞭解十分權威。其實死亡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疼痛和難受,過了那個勁兒之後,就什麼知覺都沒有了,跟睡著了一樣。最令人恐懼斥是死亡之前的那個過程。突然死的還好些,就像我們現在這樣,隨時隨地都有可以面臨危險,卻不知道危險何時到來,這才是最煎熬的。但是,我不怕。”
她的頭偏向他,靠在他肩上,“死過一次的人,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再死一回,來來回回,也算是有更多經驗。君慕凜,你怕不怕?”